吐字的聲音略急,門口的簾子立刻便掀開了,一直在外候著的男子剛探入半個身子,一隻手已經壓在了腰間的鏢囊上。老者瞟了他一眼,端著的茶杯便丟了過去,那男人所有的防備都在我這邊,突然被一枚茶盞摔在了面前的地上跌了粉碎,吃了一驚僵在那裡。
“先生!”
“一邊喝茶去,我和伎樂館的姑娘說會兒話,不想旁邊站著擾風雅的人。”
“可是……”男子欲言又止,但還是行禮後退下。
老者轉頭看著我,我捧了茶盞,在嚥下最後一口水。
“讓姑娘見笑了,小子們知道您的身手過人,所以顧及的就太多。”
我搖頭,插在髮髻上的銀簪墜子輕響。
“謝大人維護在下,他們有顧及是對的,到底,大人和在下都沒什麼牽扯。”
“罷,”老者苦笑,掏出帕子慢慢的遞給我:“因為夜羽的事情,老朽知道姑娘已經不信我了。但是惦念您卻是真的……說到底,姑娘都是青蓮丫頭給我留在這世上最後的念想……”
從他那邊接過的帕子被緊緊的握在拳中,我知道自己的笑很冷,因為那個被提及的名字。
“您也看出來我惦念,您現在肯定認為我只有姑娘一個棋子了,所以才會一直相擾。”“我也知道您貪念著能站在天光大亮下的身份。若您真能站的出去,老朽便不再擾您……但是,荀姑娘來長安的目的也一併都丟棄了嗎?”
這句話彷彿一個霹靂,霎時便將我從嬌弱伎樂的皮相里剝了出來。我聽的到那纏了烈風的轟鳴——彷彿熱焰舔噬一般的絕望怒意再度由心底引燃。
不能原諒,取了我先師性命的人。
“不曾丟棄。”咬緊了牙,我低頭擦拭著裙裾上的水漬:“但是此事也和大人無關。”
老者嘆了口氣,並且因為這口氣再度劇烈的咳喘起來,我將帕子送回去,他佝僂著蜷成一團,掩著口乾咳著,彷彿要將身體中的某些東西吐出來一般,許久才平息下來,小心的用手帕擦著嘴,然後收入了袖中。
“大人咳的比從前厲害了。”不知為何的我突然會說出這句話,也許是因為空氣中淡淡的鐵鏽般的味道,於是一時間的自己也有些尷尬:“就快要入秋了,您……多保重。”
“不礙事,早晚的事情……”老者再度用手背沾了沾嘴角,笑的一脈祥和:“到了老朽這個年紀,您就會看開很多事情,明白當初當了天大的事堅持的,也不過是自己的妄念虛像,就像是鏡花水月……荀姑娘,老朽只希望您到了那時候,還能如現在這般堅忍就好不明白老狐狸話語中為何隱約透露出哀傷之意,我一時語塞。
“大人……”走開的男子又回到門外,小聲的稟報。
“啊啊,知道了,該走了。”
老者撐了桌子站起來,挪了幾次,才從桌腿裡把腳拔出來。此時的他比初見更加衰微,當時他還能撐了力氣,用柺杖接下我兩刀,雖然那時候的我一樣無力。
老者邁出一步,又蹭回來,將他自己喝淨的茶盞也一併拿了出去。
“荀姑娘留步。”
“是,”我知道鵬公子已經回來,便站起身,整理好了衣袖裙裾,向著長孫無忌行禮:“在下恭送大人,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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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風散花絮】………
鵬公子走在前面,影子投在整潔的灰牆上,纖長俊秀。風從他的方向吹過來,於是便也有了清洌的香氣。
木屐聲磕碎了夏日坊間的寂靜,我小步跟在他身後,撐了羅扇在額頭上遮著烈日,三步的距離。
雖然最暑熱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也有了些許的微風,但夏意卻依舊被高聳的城牆籠在長安城裡。
我記得往年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