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與光斑一同落在江硯白的身上, 卻並不駁雜,反倒有種說不出的純淨美好。如果當時江硯白沒有抬頭跟他說了聲好巧害他不小心摔下牆把腳崴了疼了三天的話,許未是願意承認江硯白這人長得好看的。
可惜這人真他媽陰魂不散,見到他準倒黴。
那次之後許未加深了對江硯白的這一刻板印象。
再比如數不清的或晴朗或陰霾或熾熱或寒冷的早晨。
遲到大戶、踩點行家許未幾乎沒有準點到校的習慣,但只要不是逃課的日子,只要他走到校門口,都能看到盡職盡責的學生會長江硯白在跟著其他同學一起執勤。一開始許未還覺得是明高壓榨學生,後來以為是江硯白圖表現賺好感,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因為沒穿校服、沒戴校牌等他都不知道學生手冊哪裡寫的破規矩被江硯白逮著之後,他覺得江硯白這狗東西一定是在找茬。
他跟江硯白果然勢不兩立。
還有一次次的大小考試,還有年級的辯論賽、籃球賽等各種比賽,甚至是論壇裡無關緊要但涉及裡兩個人的各種評比帖子,更甚至是無數次在食堂、在教學樓、在操場、在學校任何地方的偶遇……
許未一直覺得高一的那一年自己和江硯白的交集不多,可是此時卻在腦海里搜刮出了如此之多的點滴,很多被忽略的片段也湧現出來,層層疊疊一如明高林蔭道上還沒被掃盡的秋葉,風一卷,便紛紛揚揚遮了天。
所以他說的很久,是多久?
應該追溯到那些被自己忽視的歲月嗎?
許未忍不住鼻尖發酸,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第一時間會是這樣的反應,他應該是高興的,也確實是高興的,可他就是鼻子酸。
酸脹的感覺是從心口湧出來的,他的心臟似乎變成了裝滿了檸檬氣泡水的罐子,酸澀的氣泡咕嚕咕嚕地冒出來,將他的胸腔填滿,又不斷溢位,連綿不絕,止也止也不住。
「江硯白……」許未輕輕喚著這個名字,同時伸手回抱住了對方,他將腦袋埋在江硯白的頸側,酸澀的鼻尖觸碰到鮮活有力的脈搏,他深深嗅了嗅,才小聲繼續道,「謝謝你。」
謝謝你能喜歡我。
靜謐而狹小的空間裡,時間的度量被無限拉長,許未不知道自己和江硯白抱了多久,他其實很亢奮,很想很想很想問江硯白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己的,為什麼喜歡,以前那些找茬是不是都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他怎麼這麼幼稚?
可是他沒有問,這一刻,他覺得就這樣抱著就很好。
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他,但他們擁有彼此,他們成了彼此的世界。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抱著……
「門怎麼鎖了?」打斷許未思緒的是門外模糊的嘟囔聲,「我記得沒鎖啊……不是又有學生跑進去了吧?」
緊接著是砰砰砰的拍門聲,聲音緊湊有力,拍得門板震動,盪起一層灰。
在許未被灰嗆到前,江硯白的掌心捂住了他的鼻子,但許未還是咳了聲。
「我就知道有人!臭小子是不是躲在裡面抽菸了?快出來,別耽誤我幹事,不然我告老師啊!」門外的清潔工人再次砰風砰拍門,「再不開我真叫老師了啊,到時候老師來開門可沒我這麼好說話——」
清潔工人一邊拍一邊威脅,見門還鎖著,於是加大力度,剛要拍上,門猝不及防開了,他一巴掌落了空,整個人因為慣性朝裡面栽去,卻被人穩穩地扶住了。
是個黃毛小子,長得挺漂亮,為什麼就不學好?這一看就是在幹壞事,哪有好學生染黃毛的?
清潔工人站穩後咳了聲,準備批評教育一番,裡面又走出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生。
臨到嘴邊的話哽住了,他嘴巴張著,愣是忘了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