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是個小說家,她說,她想把自己不完美的戀情,在小說世界中一一彌補起,她要筆下的每個主角把該她的幸福享盡。聽起來荒謬,但卻是她解脫單戀情苦的唯一方式。
“不說她,你自己還不是,老為一首曲子弄到將近天亮,還一大早就起來幫我們弄早餐。”童聽念過小語,又折回來講於優。
“我把曲子交出去了,昨天,我很早就入睡。”於優笑笑回話,輕輕柔柔的嗓音,總能安撫旁人的不安。
辛穗翻看腕錶,輕呼一聲:“糟糕,上班快來不及,巫婆護土長肯定又要藉機罵人,我要先走了。”她抓起麵包,往外跑去。
“等等,我載你一程。”童昕把最後一口吐司塞進嘴巴,提起公事包,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
又安靜下來,四十幾坪的公寓在她們離開後,變得悄然無聲。漫長且窒人心肺的光陰,在於優身邊流轉,一天、一天……每個一模一樣的一天……
三百六十五天組合成一年,一百年成為一個世紀,她在一世紀當中等待、等待,等待那份不可能、那個夢想,等過了二十年,夢想依舊還是夢想……
好奇怪!她在十歲就能理解聖誕老人不存在,為什麼長到二十八歲,她還不相信,夢想不可能成真?是她性格太固執,還是頭腦太愚昧?二十八歲,好快,又活過五個年頭,一直不相信自己能幸運地活上這麼久,可是她存活下來了。不能被相信的事情成為事實,說不定,哪天夢想不再只是夢想,說不定哪天夢想會成真……從這個角度去預設,日子會過得比較Easy。
慢條斯理把早餐吃光,推起輪椅將餐桌收拾乾淨,小語睡得正熟吧!
說到睡覺,她向來淺眠,睡眠時間不多,就算是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她也要在床上翻翻滾滾,折騰大半天才睡得著。
說實在,她很害怕睡覺,睡了,那個惡夢就會一路纏繞上來,弄得她的心不安寧。因此她羨慕嗜睡的辛穗;和一入眠就不容易清醒的小語。
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才能讓她平平和和、安安穩穩睡上一場?也許……也許,就快了……
頷首,淺笑。把小塑膠盆放在腿上,利落的幾個推動,她將自己達到陽臺上,陽臺的桑樹已經結實累累,一顆顆碩大飽滿的桑湛掛在枝頭上,她小心翼翼將成熟的果實採擷下來,不敢太用力,怕拿捏不好,就要染上滿手深深淺淺的紫紅。
那年,桑樹剛剛種下時,她們戲稱它是愛情樹,第一季,它只結出瘦拎拎的六七個果實,連一個醬油碟子都裝不滿。
童昕還說,愛情樹結起的愛情果那麼少,怎夠她們揮霍?於優承諾,會好好照顧起愛情樹,好結出足夠的愛情果,豐富她們的愛情。
果然,接連幾個豐收年,讓她們有了好多好多的愛情果,生食、熬漿、做果醬……但,至今,她們的愛情沒有豐收,她們的愛情仍站在岌岌可危的邊緣,一個不小心沒捧好,就要落個人去樓空。
她們的愛情比起愛情樹,還要難照顧。
“你們別再長高了,我摘得好辛苦。”她輕聲對桑樹說話。
很多人都告訴她,冬天時要幫桑樹修剪下枝枝節節,它們才不會一味往上長,幾次想剪,卻又心疼它痛,總想著這是一種限制,把它限制在自己能掌控的範圍內……
不!她並不想這樣做,就像當年她對“哥”一樣,她從不想把他操控在自己身邊,儘管她有足夠的理由。
推起輪椅,她把愛情果帶到水槽下衝水洗淨,冰進冰箱。
電話鈴響,她迅速回到客廳接起電話,免得鈴聲擾醒剛人眠的小語。“喂,您好,我是於優,請問您找哪一位。”她的聲音是一貫的輕柔。
電話那端有短暫的沉默,於優耐心地等待,並不出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