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頓時撲面而來。
屋內點著十餘盞燈籠,情形一覽無餘:桌椅牆壁上染滿了鮮血,地上散碎的斷肢殘肉浸泡在鮮血裡,零零碎碎,幾乎辨不出是身體的哪個部位。
此事並未出乎蕭頌的意料,他甚至早早地將周圍佈置好,只等兇手前來殺人。
在莊尹還未交代事情真相之前,他已經作出了部署。兇手的行為帶著明顯的報復性,如果沒有深仇大恨,不可能如此瘋狂兇殘。在這類案件中,他從來不吝惜付出那些該死之人的性命。既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他樂意給兇手創造機會,順便收網將其捉拿歸案,兩全其美的事情,還省得刑部一系列麻煩和劊子手一把子力氣。
這一切只是他出於謹慎,未想兇手真是殺人殺紅了眼,居然真敢闖進來。
蕭頌環視一圈,交代人看好現場,便隨著地上血液的拖痕穿過大堂,大步向院子走去。
走出雕花門,院子四周遊廊的燈籠光線幽幽,勉強照亮偌大的院子,廊上站滿了持刀的衙役,團團圍住一名大雨中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她腳下的屍體已經被剁得看不出人形。
她靜靜立著,一襲素衣,墨髮腦後結成馬尾,如瀑般從後背直垂到臀部以下,手中握著一把砍柴的板斧,肩膀極細微地顫抖。白色的裙裾上被血水染成一片緋色,在雨水沖刷之下,形成或深或淺的痕跡,宛若妖嬈的彩墨。
“你不顧一切地殺了他,還有兩個人逍遙法外,怎麼辦?”蕭頌撐著傘,踱步到院中。
馮縣尉剛剛張口,卻被蕭頌一個抬手阻止了,只能無奈地令幾個武功高強的捕頭隨身保護。
一襲素衣聽聞蕭頌的話,微微挪動腳步,雨水和著血滴從裙裾邊緣滴落,在積水裡綻開圈圈漣漪。
她轉過身來,凌亂的髮絲下,露出一張慘白瘦長的臉,頰上血滴殷紅,漆黑的眼眸彷彿照不進光亮,毫無血色的唇微微顫抖著,在冷夜裡撥出淡淡的霧花。
“鈴娘。”蕭頌語氣舒緩,溫和地提醒她回答。
羅鈴望著他,慘然一笑,聲音彷彿隨著嘴唇在顫抖,“你為什麼……不早來聚水縣,你為什麼不晚點來?”
起先聲音帶著濃重的喘息,幾乎聽不見言詞,到最後忽然暴吼,嚇得那些捕頭立刻拔刀擋在蕭頌前面。
如果蕭頌早些來插手此案,也許就不用她一個女子這樣拼盡全力地去殺人,如果他晚點來,她就能把所有該死之人都殺光。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擾斷了她的計劃!所有人都明白羅鈴的意思。
只要蕭頌不來她就能肆無忌憚的作案?馮縣尉臉色有些難堪,這話分明是在說他們聚水縣衙門的官員都是草包。
馮縣尉偷偷抬眼看了蕭頌一眼,見他似乎不曾在意,才稍微鬆了口氣。
“剩下兩個,我會幫你解決。”蕭頌不是妄言,雖然唐律上規定殺死無死罪者三人才判死刑,可是肢解屍體也是死罪,之前莊尹說他們把屍體劈成了兩半。
羅鈴靜靜盯著蕭頌剛毅的臉,久久,久久,面上靜靜綻開一抹笑,和著血,猶如在深不見光的密林裡綻開的一朵曼珠沙華。
咕咚一聲悶響,沉重的板斧砸落在院中鋪的石板上。
“帶她走。”蕭頌緩緩道。
兩名捕頭壓著毫無生氣的羅鈴向客棧外面走,蕭頌仔細地觀察院中的情形,揮手令仵作前來驗屍。
蕭頌撐著傘仔細勘察現場,約莫過了半刻,餘光瞥見那個埋頭驗屍的老仵作,心中一頓,不禁低喝一聲,“白義!”
頓了片刻,馮縣尉小跑著過來問道:“蕭侍郎,您有什麼事交給下官去辦吧?”
蕭頌皺眉,沉聲吩咐道:“令人仔細排查院中是否有兇手遺留下的線索,看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