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那些沒影的傳聞不太感冒的茂林,此時已是汗毛倒豎,渾身僵硬,耳鳴心跳。他怔怔地盯看著不遠處的那團火焰,任憑大捆的乾柴連同摩托車轟然倒地,發出了金屬磕碰山岩的沉悶響聲。也是這種響聲,驚動了那隻老狐狸。它猛地抬起頭來,機警地朝茂林這邊定神望了望。它竟不驚慌,也無特別的表情,而是邁動了靈巧的爪子,輕飄飄地沿著牆根一路小跑而去。拐過牆角,火紅的影子便一下子消失了,空餘雪地裡一串細碎的爪印。
就如晴空裡的一聲霹靂,在久已淡忘且安然的村人心中轟然炸響。響聲過後,餘波不散,驚悸驟增。
誰曾想到,那隻駭人的天生尤物,那個只聞其聲難見其形的神靈,那種滲入骨髓的驚悸恐懼,在這個多年少見的瑞雪豐年之際,竟然接連數次地現身於村人眼前,又硬生生地鑽入人們漸趨膨脹了的勃勃野心深處,就此扯起了一片罩滿脆弱身心的近乎驚厥了的氛圍裡,無法掙脫出身。誰能預料,這到底該是個什麼樣的年景,誰還會有心思過這個年,誰又能夠過好這個年呢。
先是那些鉚足了勁兒準備歡歡喜喜過大年的老人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恐。他們偷偷地溜進仙人廟裡,向裡面供奉的神位燒香磕頭,恭請神靈保佑自家的平安,保佑來年不受厄運的侵襲。有了老人們的帶動,又有一些婦女悄悄加入了敬拜的隊伍,裡面甚至還夾裹著幾個身強力壯的中年漢子。
柱兒店裡的衛生香已經告罄。他不得不趕在天黑前,騎摩托車躥出山外,求爺爺告奶奶地弄回一大箱子長短粗細各式各樣的香燭,為這些人提供著周全的服務。冬至更是不甘寂寞。他也趁機不知從哪兒倒來了部分香燭,擺放在行將倒閉了的飯館門前,巴望著能發筆小財。只是他的香燭價格高了些,很少有人問津。
這個大年,杏花村人雖是過得忐忑不安,卻也無意中平添了幾分熱鬧。
大年期間的話題全集中在了火狐狸身上。其縱深已橫跨幾百年,跑到了大明王朝,甚至是更遠的朝代去了。在此期間,村裡的熱鬧氣氛自然超過了往年。原本一次放一掛鞭的習慣被改變了,多放鞭更能鎮邪驅邪的念頭佔了上風。大多的人家要放到兩掛鞭,有的人家竟放到了三掛、四掛。同時,仙人廟裡接連不斷地有人前來燒香點燭禮拜,已成了村人矚目娃崽兒嬉戲的熱鬧場所。
花開花落【七】(11)
李振書已被撕纏得手忙腳亂焦頭爛額了。他不得不一次次往返於神廟子和庭院之間,既要照顧神廟子裡的火爆人氣,又要絞盡腦汁地挖掘北山開發與自家利益之間的種種聯絡,還要應付脾氣越來越焦躁了的冬至開商店的麻纏事,更要和回家過年的孫子秋分琢磨李氏家族今後的發展大計。
這些天來,冬至已被柱兒店裡的生意饞紅了眼。他死纏住振書不放手,叫他兌現競爭上崗時的承諾。振書也曾幾次努力地去做四方的思想工作,但都沒有個好結果。四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任憑振書和四季兩口子磨破了嘴皮子,就是死憋著不鬆口。追急了,他就把不同意的理由全推給了銀行兩口子,叫振書跟他們講去。振書自知無法在銀行面前張嘴,也就憋了氣地受著冬至的撕鬧,弄得他頭頂上終日罩著一片愁雲慘霧。
冬至見爺爺沒了脾氣,也沒了動作,便愈發惱怒。他徑直找到秋分,想憑了他在家中不同一般的地位和身價,讓他趁勢再添一把火,把全家人煮熟了燒毛了再說話。
秋分就問振書,是不是冬至沒錢開商店,才家裡家外地滋事鬧事的。
振書苦笑道,我算是叫這個臭小子給訛上哩。要本事沒本事,要本錢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