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辦几席豐盛的酒宴,還是易如反掌的。
席間自然要提起楊帆此來潘州的用意,自然也要問起如今潘州的情形。
可是楊帆一旦問起御史在潘州有無違法亂紀之行為,不需萬國俊開口說話,眾官吏、頭人便搶著盛讚萬國俊如何英明、如何識破馮君衡的詭計陰謀,如何及時果斷地平息叛亂……,總之。萬中丞有功於國、有功於民。絕對沒有錯誤。
楊帆一旦問起馮君衡在潘州的一貫表現和此番作亂的緣由和經過,萬國俊只是掃上一眼,眾官員、頭人立刻又爭先恐後地向楊帆控訴馮君衡在潘州如何的漁肉百姓、如何的欺男霸女、如何的蓄謀作亂,如何的罪有應得……
楊帆與胡元禮對視一眼,笑了。
這哪裡是一席接風宴,分明就是一場威風宴啊。
萬國俊這是在向楊帆示威:“整個潘州已經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來了也無計可施、無所作為!”
真是這樣嗎?
楊帆端著酒。笑眯眯地瞟著那些對萬國俊似鼠畏貓般的情形,心裡頭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能做到一寨之主、一地牧守的人物,真就怕萬國俊怕到有人替他們撐腰時也不敢生起絲毫反抗之心。
“今日之宴既是為楊郎中接風洗塵,豈可有酒而無歌樂耶?”
萬國俊笑吟吟地三擊掌,堂下便走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肅手站立。
萬國俊道:“宣他們上來。歌舞一番,為楊郎中助興!”
“是!”
那人欠身一禮,躬身退下。
萬國俊扭頭對楊帆笑道:“潘州叛亂,本官鎮定自若,及時掃蕩平息。當然,其中千里將軍也是居功甚偉,本中丞上奏朝廷的奏章裡面,自然也沒有埋沒了千里將軍的功勞。”
李千里聞言。忙放下酒杯。向他拱了拱手。
萬國俊又道:“隨同馮君衡叛亂的官員已盡皆伏誅……”
楊帆插口道:“盡皆伏誅?”
萬國俊眼珠一轉,笑微微地道:“或許有少許餘黨逃入深山叢林。不過……已不成氣候。”
萬國俊打了個哈哈,又道:“依照朝廷律法,犯官家眷,充沒為官奴。這些犯官家的女子、童子,已盡皆削籍,充為奴婢,準備送進宮去充任宮女和內侍。如今還未送走,且讓他們歌舞一番,為郎中助興!”
城門處的一番較量,楊帆順著萬國俊的語氣請出了聖旨,完勝第一局。到了這接風宴,就是萬國俊的主場了。他先籍由潘州地方官員和頭領們的順從和恭維,給了楊帆一個下馬威,現在又欲藉助官奴歌舞,再扇楊帆一記大耳光。
你來,不就是為他們撐腰來的麼?不就是想護他們周全麼?現在該殺的我已經殺了,該抄的我已經抄了,剩下一些小崽子們,男子我統統閹了,叫他們再也做不成男人;女子我要統統送進宮去,讓她們在宮裡孤老一生,再也做不得女人!
你能如何?
你奈我何
萬國俊的眸中閃爍著絲絲寒意,挑釁地看著楊帆。
楊帆沒有說話,神情肅靜,目視前方,甚至沒有睨他一眼,只是端起酒杯,慢慢地呷了一口。
對於將死之人,別人總是會寬容一些的,哪怕他惡貫滿盈!
即便楊帆不來潘州,他也篤定萬國俊將是一個死人了。他來,不是為了萬國俊,而是為了一個更長遠的未來,既如此,他又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作口舌之爭呢?這樣一想,楊帆覺得之前自己在城門處寸步不讓,都顯得有些多餘了。
萬國俊盯了楊帆許久,楊帆既不與他對視,也沒有隻言片語相對,萬國俊淡淡一笑,無趣地收回目光,又饒有興致地看向堂前。
八少女、八少年,十六個犯官子女,身著綵衣正走上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