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到了五月初一,那一波三折的殿試排名,也終於公佈了出來。
然後原本摩拳擦掌憋著勁兒的言官們,全都驚奇的發現,那些在殿試當中失了氣節,對皇帝奴顏婢膝歌功頌德的‘敗類’,並未像傳聞中那樣名列高位,反而集中排在了二甲中流的位置。
而且根據可靠的訊息,這個名次還是皇上最後拍板定下來的,朝臣們對此先是有些不可思議,繼而便開始猜測皇帝的用意。
有人覺得皇帝此舉是在向文臣們服軟示弱;有人覺得皇帝此舉是受了太上皇的轄制,並據此編排出了一套宮斗大戲;還有人……
總之是議論紛紛各抒己見。
直到殿試時,偏正面評價新政者,皆被編入工部做觀政學士,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隆源帝的用意雖然昭然若揭,但一切卻都在制度框架之內,並沒有任何不妥違規之處。
再加上頂層幾位大員都有意暫避鋒芒以圖‘後事’,透過各種手段或暗示或施壓,大多數官員也便偃旗息鼓,預設了這次殿試的結果。
只有幾個鐵了心的,仍是按照原計劃上摺子大肆針砭了一番,不過皇帝留中不發,大臣們也都默不作聲,這些許雜音自然也難成氣候。
就此,殿試風波算是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取而代之成為朝堂焦點的,則正是兩廣水師一桉。
說來王子騰這回雖是自作自受,卻也是因為焦某人才遭了無妄之災——當初皇帝未曾中風時,朝中勳貴大張旗鼓支援工學的事兒,文臣們可還沒忘。
如果說工學是新生之敵,曾在世宗朝飛揚跋扈的勳貴們,那就是文臣們的舊日大敵了。
文臣們對這兩者合流的趨勢一度大為緊張,雖然眼下勳貴們有退縮之意,但既然勳貴當中的出頭主動遞上了把柄,文臣集團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立威的機會。
於是一時間朝野震動,‘正義之士’群起而攻之,即便作為苦主的兩浙官員,沒等王子騰回覆,便努力嘗試著為其開脫,也奈難敵朝中大勢。
到了五月初六,兩宮同時頒下旨意,著令督察院、兵部、龍禁衛鎮撫司各派專員南下兩廣,聯查此桉!
而這旨意剛一下達,王子騰之妻便病倒了。
王熙鳳得了訊息,忙尋至清堂茅舍內,準備找王夫人一起回孃家探視。
不想等見了王夫人,卻見她皺著眉頭魂不守舍,說起話來也是前言不搭後語的,忍不住便試探著問:“太太莫非身子也有些不舒服?”
其實她心中隱隱猜測,覺得王夫人多半是因為前幾日,自己悄悄偽造的那封冒名信而惶恐,所以才會出言試探。
王夫人定了定神兒,搖頭嘆道:“這多事之秋,我縱有些不適又哪敢稱病?”
頓了頓,又道:“且先不急動身,我方才已經差人去薛家傳信,等你二姑姑來了,咱們再一道去王家探視不遲。”
她嘴上雖然嚴謹,但心思卻全被王熙鳳給料中了。
哥哥的事情固然要緊,但她如今更著緊的,卻是冒名寫信之人究竟是誰,畢竟一旦與焦順的姦情敗露,莫說是援手孃家,她怕是連自身都難保。
為此,前兩天她還專門設法與焦順暗通訊息,想看看焦某人手上有沒有可疑的人選。
焦順一聽這事兒,自然就想到了王熙鳳頭上。
若只是王熙鳳,倒也不是不能挑明,主要是他還偷了王夫人的親兒媳婦李紈,在不確定王夫人對此抱持怎樣的態度之前,他肯定不能實言相告。
於是只叮囑王夫人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被拿住把柄。
至於王熙鳳這邊兒,在王家的事情了結之前,他更是不敢輕易挑破,生怕弄巧成拙,讓姑侄兩個聯起手來逼迫自己為王家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