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低聲下氣賠不是的經驗,那他賈寶玉在京城裡絕對是名列前茅,此時眼淚鼻涕混成一塊兒,瞧著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薛寶釵以前也曾見他對林妹妹如此,當時只感嘆他用情至深,甚至不惜自降身價亂了尊卑,現如今瞧他用在自己身上,卻怎麼瞧怎麼覺得面目可憎其心可誅。
若寶玉是在老太太驚厥之後,才幡然悔悟的倒還罷了,問題是早在老太太趕到之前,他便已經改了主意,甚至還想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跑來同自己親近。
而且就在剛剛不久前,自己讓他立誓再不言林黛玉,他還推三阻四的不肯做出承諾,如今卻又賭咒發誓說再也不會讓自己生氣……
如此朝令夕改說變就變,將人生大事視同兒戲一般,卻還讓自己怎麼去相信他?
正猶豫該如何婉拒,又不至於徹底惹惱王夫人,忽就聽外面一聲爆喝:“那小畜生在哪兒呢?!”
話音未落,賈政已經抄著雞毛撣子衝了進來,見到寶玉正跪伏在床前,立刻掄圓了抽在他背上,罵道:“不孝的東西,你這時候才知道愧悔有什麼用,早幹什麼去了!”
說著,就勢左左右右又來了四下,硬是湊了個閃電五連鞭。
賈寶玉即不敢躲閃,又不敢明說自己是在跪寶姐姐,當下只能弓著背,縮頭烏龜似的抱著腦袋,‘哎幼、哎幼’的痛呼連連。
薛寶釵急忙拉著王夫人起身勸阻,心下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就這般好一通雞飛狗跳,直到兩位大夫就近被接了來,賈政這才棄了雞毛撣子,將兩位大夫迎進來診治。
趁著兩位大夫望聞問切的時候,薛寶釵抽空尋到鶯兒身旁,指著外面道:“你去外面給我跪好了,沒我的話不準起來!”
這看似是責罰,實則是迴護,畢竟惹出這麼大的亂子,若是等著王夫人或者賈政出面懲罰,還不定會是怎麼樣的局面。
但薛寶釵私下裡先罰了她,王夫人和賈政就不好在越過寶釵,直接發落了。
鶯兒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她方才見老太太氣的昏過去,也嚇了個六魂無主,唯恐自己要給老太太陪葬,如今見姑娘承受如此壓力,還肯回護自己,只感動眼泛淚花。
連磕了三個頭,這才自去外面罰跪。
而這會兒的功夫,兩位大夫在賈政的再三催促下,也已經給出了一致診斷——今晚上很是兇險,若是早上之前能醒過來倒還罷了,若是醒不過來,怕就可以直接準備後事了。
賈政聽了悲從中來,跪倒在寶玉先前曾跪過的地方,抓著賈母的胳膊連連哭喊‘母親’。
見他如此,自然也沒人敢提議把老太太抬回去,給小兩口滕地方,於是這新婚當夜,洞房裡便堂而皇之的躺了個七旬老太。
寶玉身為始作俑者,自然也只能跪在賈政身後,一會兒愣怔一會兒抽噎的,有他父子兩個做表率,這紅燭之下盡是悲聲一片。
…………
轉過天早上。
尤氏從榮寧二府中間的巷道,轉入許久不曾營業的單獨小院當裡,還不等進到屋內,就聽裡面兒媳許氏正大唱返場小段。
她暗罵了聲‘小浪蹄子’,然後毫不避諱的推門闖了進去。
聽到開門聲,焦順百忙之中抬起頭來,好奇的問:“老太太死了沒?”
“沒,寅正凌晨四點】剛過就醒過來了。”
尤氏麻利的蹬掉鞋子、褪去襪子,將涼颼颼的手腳全都懟到了兒媳婦熱烘烘汗津津的身子上,冰的許氏連打了幾個擺子,帶挈的焦順直呼爽利的緊。
尤氏這才又繼續道:“我去了沒能見著老太太,但聽說醒是醒過來了,卻已經連人都已經不認清楚了,說話更是顛三倒四的,估摸著都未必能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