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氏先讓丫鬟領走了兒子,一轉臉卻是對史湘雲笑的合不攏嘴,順手摸出帕子給史湘雲擦了擦鬢角,嘴裡埋怨道:“瞧你,倒春寒還鬧了一頭的汗,這要是著了風可怎麼得了?”
她說的親熱,史湘雲卻僵在了當場。
前年就因為史湘雲教訓史騰時,被她攔下拉偏架又冷嘲熱諷的,嬸侄兩個大鬧了一場,史湘雲憤而出走榮國府。
當時史鼐夫婦被老太太叫去呵斥了一通,明面上看是吳氏輸了一陣,可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又如何斗的過當家做主的婦人?
這兩年明裡暗裡,湘雲沒少受她的擠兌,兩人甚至連貌合神離都算不上。
如今她突然一改先前的嘴臉,擺出這麼親熱的架勢,著實讓史湘雲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史湘雲到底也是個聰慧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這個時候能讓她改變態度的,恐怕也就只有焦順了。
更確切的說,是焦順的送來的聘禮!
事情也果然不出湘雲所料,吳氏先是拉著她扯東扯西了一大堆,又是憶苦思甜又是拐彎抹角道歉的,最後才終於道明瞭來意:“我原當他那三十二抬有些微薄,不想你這未來夫婿當真豪奢大氣,竟把‘天行健’的半成乾股轉到了你名下!”
說到這裡,她滿眼放光的抬起雙手,比出七根指頭來:“聽說一年光是分紅,就足有這個數!”
史湘雲只知道‘天行健’是焦順牽頭,幫榮國府弄起來一家鋪子,而且似乎很賺錢的樣子。
可半成乾股又能分到多少?
於是猜測道:“七百兩?”
“那夠什麼的?!”
吳氏眉毛一挑,誇張的道:“是足足七千兩銀子!”
說到這裡,她歡喜的嘴都合不攏了。
倒也不能怪吳氏如此見錢眼開,史家本就是驢糞蛋表面光,偏前陣子史鼐為了謀一個肥缺,傾盡家財四處疏通,甚至外為此欠了不少人情、虧空。
原想著以他的爵位,只要補了缺,必然是一省的要員,屆時都不用等赴任,本省士紳放在京城會館裡的心腹耳目,自然就把白花花的銀子送上門了。
可誰成想他莫名其妙成了什麼駐歐羅巴大使,那鳥不拉屎的去處哪有什麼士紳,又何來什麼駐京會館?
這一注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錯非是前陣子得了賈政的接濟,險些連盤纏都湊不出來。
然而史鼐倒是有盤纏上路了,可等他遠赴重洋之後,失去了頂樑柱的一大家子老弱婦孺又該靠什麼生活?
為此,夫妻兩個是整日整日愁的睡不著覺,眼睛的都給熬紅了,瞧誰都像是該宰的肥羊!
之所以會順水推舟把侄女下嫁給焦順,也是存了有棗沒棗打三竿子的心思,想著對方出身低微,要高攀侯府,自然只能多給聘禮、少要陪嫁。
可也萬沒想到,焦順竟就祭出了這樣的大手筆!
一年七千兩銀子的分紅,這比保齡侯府所有進項加起來都多了!
若能拿下這筆銀子——甚至有一半都成,夫妻兩個也就再不用發愁生計了!
不過……
這銀子卻不是給保齡侯府,而是專門放在史湘雲名下的。
故此也難怪吳氏會放低身段,對一向被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侄女卑躬屈膝了。
好話說盡之後,她也終於圖窮匕見:“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這些銀子我和你叔叔肯定不會昧下你的,只是暫時拿來應應急,等你叔叔從烏西國回來,自然會把積欠你的給你補上。”
聽她果然在打這銀子的主意,史湘雲一時也有些慌了手腳。
她可比不得賈寶玉那般富貴閒人,對銀子多寡幾乎全無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