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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年輕侍衛跪在地上抬頭看了看年羹堯,眼中已盈滿淚水,但是淚珠轉了幾轉並未落下。她抬手將頭上頂戴摘下,她額前烏黑髮絲,背後拖著一條大辮子,不如此,誰也沒注意她其實是一名女子。

年羹堯眨了幾下自己乾燥疲憊的眼睛,依然不懂她為何如此。

“我是,您的女兒。”女子語聲清幽,就像是夏天裡綿長細密的雨絲,涼涼軟軟的但永遠都是那麼淅瀝淅瀝。

“我叫雲衣,我母親母家姓宋,多年前是位宮女子。”雲衣緩緩訴說,就像她講的不過是一個太過久遠的故事。

“您一定是都不記得了?”她問出這一句之後,連窗外的風雪彷彿也跟著哀嘆了一聲。

年羹堯覺得自己後背像是被風穿透了,那種冷能直擊他的五臟六腑,比他在西北荒漠中困守在沒有人煙的大雪泡子裡的感覺還要冷。他在懷疑,可也僅僅是一瞬間。因為他已經在這個叫雲衣的女子臉上看到了曾經的韶華,和自己。

他那本來僵木著的頭腦又開始回憶。他想起某個春日,他一直喜歡的那個豆蔻少女竟然逃離了幽幽深宮,他們重逢在那個春天,他們的重逢猶如初綻的花朵,嬌嫩而短暫。這一切,他的確都忘了。他記住的,只是第一次在四阿哥府邸上偶遇過的那位妾侍。那個女人身著錦衣華服,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與他,就像是隔了三生三世。

那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他一直等不到她回來。

而這個叫做雲衣的女人,他是知道的。曾經的京城名妓,曾經被他蓄意燒死在上善苑的那個勾引皇子的女人。

原來,他竟然差一點殺死自己的骨肉麼?

他抬起自己因為握馬鞭子太久而起了繭的手。這雙飽經滄桑的手也曾翻雲覆雨叱吒風雲。他靠著這雙手走上巔峰,又墜入深淵。但這雙手,卻還不曾感受過真的溫暖。他的手越過堅實的木欄,捧住了雲衣的臉頰。若上天憐惜,他本該早早捧著女兒的臉,撫慰她,給她作為父親最深切的愛,最強有力的保護。他是如此驚訝自己的快樂。他追尋了這麼久,原來這一刻才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滿足的瞬間。

他跪在女兒面前的時候,與天地間任何老淚縱橫的父親別無二致。

三日後,永定門外一身白衣的錦衾等到了履約而來的那個中年婦人和雲衣,中年婦人親自將他們送出了城,自己坐了馬車回來。馬車停在了西北角的那座小院落,院門口,一身便裝的怡親王胤祥在等著她。

胤祥將婦人從馬車上扶下來,問道:“他們走了麼?”

“走了。但不能保證他們不會回來。”婦人平靜道。

“靚兒!”胤祥很突兀的喚了一聲。

“嗯?”靚兒不解他為何如此緊張。

“我很怕,你就跟著他們一起走了。”胤祥捏住她手腕,一霎那的失神。

靚兒點點頭,安慰他說:“我也怕,怕自己沒勇氣回來,也怕自己沒勇氣走。可你無須擔心,在你要我走之前,我一定已經離開了。”

胤祥握住她的手心,望了望這佈滿陰雲的天。冬日雖漫長,但雍正四年終於來臨。

待時飛

正月裡宮中家宴,乾清宮後簷下設丹陛大樂,珍饈佳餚,宴飲戲人齊備。恪寧以中宮之姿率宮中眾妃嬪齊聚乾清宮東西暖閣,等待皇帝入宴。中和韶樂止,盛宴開始。一時皇帝后妃,宗室王親濟濟一堂,正現出和睦昌盛之氣。

座中唯缺廉親王胤禩,三阿哥弘時。恪寧坐在御座旁,耳邊響徹皇帝洪亮的進酒祝詞,卻不時想起他們兩個人。如此闔家團圓之時,本不該如此想,恪寧暗中勸自己,卻還是忍不住黯然神傷。連皇帝落座時有意無意的飄向她的目光都沒注意到。

胤禛坐在御座上看著歡鬧諸人,面上露出早就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