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而沉重的腳步聲。我開啟門,看見爸雙手拎著很多東西;戴叔叔跟在後面,肩上扛了一袋米,再後面是他兒子戴飛,拿著很多行李包。
“戴叔叔,”我打完招呼趕緊去接他。
“老戴,來就來了,幹嘛要帶那麼多東西?”媽說。
“是啊,又不是外人。”父親說。
“這些都是自己做的醃肉和鹹菜,還有老家的米,你們在這裡很難吃到的。”
戴叔叔接著對我說:“楊山都變這麼成熟了,這也難怪我們老成這個樣子!”
父親招呼他們坐下,我倒了兩杯茶。
戴明強遞了一隻煙給父親,接著也遞給我一隻,還用火機給我點菸。他看著我,眼神裡流露的已不再對晚輩的關愛,而是一個對有地位的人的那種尊敬了。
他對爸爸說:“我真沒你那麼好得福氣。兒子出息,大學一下子就考起了,還進了銀行。活到我們這把歲數的,現在做什麼不都為了子女?我是不指望享子女的福!你是不知道現在好一點的學校有多難進。這次為了他復讀的事,我上上下下跑了十來趟,唉……”
戴飛嘴唇緊閉,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父親的皮鞋,眼神裡流露出剋制不住的悲傷。一般來說,父母在別人面前批評自己的孩子純屬逢場作戲,有時候甚至是變相地炫耀。照現在的情況,戴明強如此真切地流露出對戴飛的失望和對父親的羨慕,那麼做兒子的只有懺悔的份了。因為在兒子看來,父親的失望有多麼大啊,大到竟然使他忘記了要面子。
我想寬慰下他們父子,可不知說什麼好。
戴明強繼續誇耀著我:說我從小就有本事,不去學校就考起大學,畢業還能留在省城,還帶著父母一塊過來了。父親趕緊解釋說現在還住著租的房子。表達了相同程度的對未來的擔憂。這挺管用,話題立即移到房地產上去了。我看戴飛有些坐不住,但又不敢動,便讓他到我的房間來玩。
戴飛和我並不熟,我們的交情僅限於“知道有這麼個人”。我們的年齡相差太大,超出了能成為朋友的範圍。我進入青春期的時候他才剛上小學。如今他竄得老高,比我高出一個頭。我把電腦開啟,他拘謹地坐下。
“你平時上網嗎?”我問。
“上。”
“玩遊戲嗎?”
“偶爾。”
我遞給他一隻煙。他看著煙,彷彿看著一樣從沒見過的東西,隨後他的目光稍稍往上移了一點——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看我。
“你爸爸的話,別往心裡去。他們畢竟是上代人。”
他點點頭,接過煙。
戴飛一定把我的舉動當作是對他的安慰,當作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所以他表現的很剋制,似乎這樣能挽回一點自尊心。
在飯桌上,父親一直提議讓戴飛搬到這裡來住。他父親聯絡的那個中學不提供住宿。
爸爸對他說:“誰沒養過孩子?就算你找著房子,你難道放心讓他一個在那住?且不說生活起居不方便,萬一生個病什麼的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是啊,”母親說。“不就添雙碗筷嘛!方正這裡還空著一間房呢,別那麼見外啊!現在誰家不都一個孩子,你說我們老的操勞一輩子還不是為了他們。”
一開始戴明強推辭了,慢慢地他陷入了沉默。
我也急忙說:“我不會影響他考試的,房子雖然小,可還夠住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怎麼會……我還指望你多教教他呢……”戴明強看了一眼戴飛接著說:“唉,他這個孩子,大毛病倒是沒有,就是學習上不去。至於日常生活倒是真沒叫我們操過心。”
晚飯討論的結果是:戴飛週末就搬過來。
第二章(1)
戴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