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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烏油油的海塗

回到家裡,早有五十多歲的保姆給許半夏準備好玉米粥一碗,雞蛋白兩個,大對蝦五隻,海帶結一碟,酸奶一盒,青瓜一條。要是像以前一樣由著性子吃的話,許半夏還可以吃上很多,只是現在得減肥了,這個早餐的餐單還是她自己買了本營養學方面的書看了後擬的。吃前往健康秤上一站,把資料記錄到門後的表格上,光從數字上看,體重還是呈下降趨勢的。只是這節食著實難熬,許半夏很清楚,就那麼點早餐,上午到十點左右肯定會餓。非常痛苦。

堆場的門衛沒有來電話,一直到許半夏車到中途的時候,才接到小陳的電話。小陳不知情,在電話那端驚得聲音哇啦哇啦的,許半夏只是默默地舉著電話聽他說完,才很簡單地說道:“你去現場看看,我立刻就到。”小陳的驚訝反應正好是把許半夏排除在疑點外的最好證據,小陳的這種神情即使換許半夏自己去假裝也未必假裝得來,要的就是真實。

但是等許半夏自己到達海邊的時候,雖然心裡早有計較,還是驚住了。海風送來濃烈的機油味,還沒看見海岸線的時候就已經透入汽車封閉的環境得以聞到。到了公司,看見遠遠地站著很多人,反倒是自己公司附近沒見油花。繞著走過去,沿路看見逃命的小蟹最終逃脫不了厄運,翻著染黑的肚子倒斃在原不應該是它們該出現的草叢裡。泥塗的顏色原本是深黃色,上面原本佈滿各色小洞,一顆石子扔過去的話,小魚小蟹立刻飛快躲入洞裡,現在灘塗全變成油亮的黑色,遠近一片死寂,觸目驚心的死寂。許半夏只想到要搞得這片灘塗因為濃烈的機油味而導致無法養殖,養殖出來的東西也因為有異味而沒人吃,沒想到結果會是這一片海塗的區域性生態大劫難。太慘了,遠處還有一隻海鳥在跌跌撞撞,許半夏看著這些心中愧疚難當。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聲:“胖子!你怎麼才來?怎麼辦?”許半夏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見是村長氣急敗壞地就站在附近。忙快步走過去,趕緊道:“怎麼回事?我在上班路上小陳才告訴我這兒出事。”愧疚歸愧疚,事已至此,只有設法掩蓋和善後了。走到近前才又說一句:“好像是機油的氣味,村長,得想辦法了,否則燒起來,我的堆場得廢掉。”

但是許半夏的聲音被村民的七嘴八舌掩蓋掉,大家都在咒罵,雖然都不知道是許半夏乾的好事,但聽在許半夏耳朵裡,則是句句都是對著她罵。不過這個許半夏早有準備,並不在意。村長愣了好久才又對許半夏道:“我已經通知鎮裡了,他們很快會派人過來。可是人來了又有什麼用,這種機油味哪是一天兩天除得去的,兩年都沒法除掉,等海堤圍起來,這片灘塗不等於是死了啊?”

許半夏不吭聲,此刻她已經從驚惶中恢復過來,也跟著村長等人發呆。儘量與周圍人的行為保持一致,是人類的保護色。

陸續有鎮裡縣裡的人過來,可汙染已經造成,已無法可施。許半夏聽著他們吵架似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可請示又請示地做不出最終決定,便找上村長,怏怏道了別,自己回去堆場。本來想在當場提出自己出錢買幾十車黃沙掩埋一下的,但一想這好像不符合奸商的行為,這種群情激憤的時候還是收斂著點的好,免得千夫所指,被他們挖掘出事情真相。

至此,許半夏已無早上初聞此事時候的放鬆,心裡只有愧疚。在辦公室裡坐立不安,出去找朋友聊天,多的是做貿易的朋友,生意不忙時都閒得慌。只是這一天許半夏時時怔忡,尋思起來,只覺自己這回做的事太傷陰德,被人罵不得好死也是應該。

只是許半夏總是弄不明白,那個顫顫巍巍遠遠立著,數著佛珠唸唸有詞的老太嘴裡的話是什麼意思。“不得往生”?好像還蠻玄的。中午吃飯的時候,許半夏瞅個閒空耳朵到車上,手機上網google了一下,反而啞然失笑,原來是個比不得好死還要厲害的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