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吃的,都是那廠的工人,廠子賣了,可問題一直解決不了,工資發不出,退休金也發不出,拖了那麼久,家底也花光了,拿什麼買菜啊。哎,我這兒生意是越來越差了,一天都賣不出幾棵大白菜。”
許半夏聽了大驚,現在這年頭還有撿大白菜葉吃的人?再看向外面,尤其是看到燈影下兩個佝僂著背的老人雙手遲鈍地撈著什麼,不由想起遠遠站在海塗外側痛惜海塗被廢機油汙染,痛惜海塗不能再隨著潮起潮落給漁民帶來食物的詛咒的老太,也是黑沉沉的衣服佝僂的背。海塗邊的大多數村民一向靠海吃海,現在海塗沒了,那位念念著不得往生的老太將吃什麼?就像眼前的重機廠被蠻橫侵佔後,外面那兩位老人靠什麼吃飯。許半夏的念頭一瞬即逝,不敢深想,也不願深想,還很是奇怪自己怎麼在異鄉冰天雪地如此多愁善感,她有點衝動地對胖婦道:“大媽,你這些菜全加起來值多少?我都買了,等下你幫我送送到這兩位老人家家裡去,我再到邊上買幾刀肉。”
胖婦見生意上門,當然開心,許半夏看著也就不多的菜,放了一張一百塊在桌上。拉門出去,拉住兩位老人,大聲道:“你們別撿了,我讓裡面的胖大媽送你們一車蔬菜。”兩位老人不很置信,看著許半夏,見是一個毛頭小姑娘,以為是開玩笑的,其中一個老婦和藹地道:“姑娘,早點回家吧,家裡人等著你呢。”
胖婦忙出來吆喝:“真別撿了,這姑娘好心,把我這兒菜全買了送你們呢。”又對許半夏道:“姑娘,你買了肉也擱我車上吧,拎著重。”
許半夏笑笑,乾脆一個店一個店地過去,一筐雞蛋,整半隻豬,兩大袋麵粉,兩桶花生油。看得那老婦抱住許半夏道:“姑娘,你別亂花錢,回去仔細大人罵你,我們不能白拿別人東西。”
許半夏笑道:“什麼叫白拿別人東西。”她一向最會見人說人話,多的就不說了。
付完錢,胖婦已經騎著車上路,許半夏見肉鋪找零麻煩就拿了兩片豬肝兩隻豬腰抵數。買了他們那麼多豬肉,就是白拿又如何?雖然許半夏不知道肉菜的價格,但奸商的本質還是在的。本來手是插在口袋裡的,不覺得多冷,可現在要拎豬肝豬腰,無奈,只得伸出戴手套的手晃在寒風裡。雖然有皮手套保護著,可薄薄一層皮,有等於沒有。幾步下來,許半夏都覺得手快麻木了。可又沒法加快速度趕上胖婦的車,只有好事做到底,總不能交給兩位老人拎吧。兩個老人追在後面一直說,只是他們說話說得快,許半夏只聽懂一半。
偏生不巧,口袋裡的手機叫響,只得騰出另一隻溫暖的手,接起電話,是趙壘的。“胖妞,安頓下來了?感覺如何?“
許半夏誇張地嘶嘶地吸著冷氣,笑道:“凍死我了,撥出去的氣你知道會怎麼樣嗎?在空中結成冰,就跟棉花糖似的一團,然後吧嗒掉地上,摔成雪花。”
趙壘笑道:“別胡說,我冬天時候去過鞍鋼,不是沒見識過。怎麼,你在外面嗎?是不是外面在下雪很好玩?”
許半夏忙道:“不,我在賓館附近大街小巷轉悠。對不起,我不跟你說了,手凍得發麻。”
趙壘聽出她旁邊可能有人不便,便收了線。
越近宿舍樓,四周越昏暗,照明著四周的只有從各家窗戶漏出的幾線燈光。而那燈光透過玻璃,透過擋風的塑膠膜,透過覆蓋在塑膠膜上的煤灰,也早就所剩無幾。不要指望有雪光反射著月光這等浪漫精緻,城市的白雪,不出一天,就會被取暖的煤灰汙染。許半夏從機場到市區,一路就是看著田野的白雪由白轉灰,漸成街邊汙泥的。
這麼黑的路,又是坎坎坷坷的冰雪地,許半夏走得極其艱難,沒多久,渾身大汗,比早跑效果都好。不知什麼時候,身邊伸出一隻手,挽住她的手臂,也就那麼輕輕的巧力,許半夏便保持了平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