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溫柔之色,那溫柔很遙遠,像寄託在很遠很遠的雲端,悠遠,卻也是寂寞。
“你娘——夫人她——好嗎?”還齡輕輕地問,有些不忍打破他的寂靜,但她又不忍看他的寂寞,他本已是太安靜的人,再寂靜下去,她會覺得他會被寂靜封成了冰,打上了鎖,永遠都出不來。
則寧低頭看地上的雜草,良久,突然站了起來,往花園另一邊走去。
“則寧少爺——”還齡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站起來,怔了一怔,追了過去。
只見則寧坐在花園一角一處土丘的旁邊,慢慢地把剛才拔起的一片雜草的葉插在土丘上,他插得很專注,也很祥和。
那是個——墳墓?是個墳墓嗎?還齡倒抽一口冷氣,“你是說,裡面的——是你的——母親?”她又忘記了她應該叫“少爺”,退了一步,她突然明白,剛才他說在和人說話,難道,他指的就是和這座墳墓說話?他不識字的時候,必然是他小時候,他小的時候,就坐在這裡和這個“不會說話”的“人”說話嗎?這——這——
她還沒有從混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則寧就點了點頭。這裡面就是他的母親。
“你騙我!”還齡不想去體悟一個還不識字的小孩子在這裡和一座墳墓“說話”時是什麼心情,更不想知道當這個孩子還不會說話,永遠都不會說話時,他又是什麼心情?她只是突然覺得這太殘酷太不可思議,太想讓人哭,而她不想哭,“你騙我!你是未來的王爺!你娘,是誥命一品的夫人!她怎麼可能葬在這裡?秦王爺怎麼可以允許她葬在花園裡?你騙人!”他一定在騙人,不可能,他是如此高貴的王爺,如果他也是會悲哀的,那麼,天下所有的老百姓豈不是都要悽哀致死?
則寧搖頭,輕輕地,做了一個洗衣的動作,再輕輕地,做了一個上吊自刎的動作。他依舊是一雙清澈明利的眼,無限安靜地,做出了兩個代表著一段絕望之緣的動作,那動作穩定而準確,絲毫感覺不到做動作的人心中的情感波動。
他娘,是秦王府裡的洗衣婢,秦王爺臨幸了她,生下了則寧。而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則寧不會說話,也許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她早早結束了自己,留下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故事的開頭和結束都已經無從得知,還齡能夠得知的是,這樣的結束,最殘酷的對待,是留給則寧的。
則寧坐在那小小土丘的旁邊,淡淡看著墳上剛剛插上的青草,竟然有一種近似幸福的微笑,從眉梢,一直浸潤到了唇邊。
還齡並沒有坐下來,她怔怔站著,看著則寧,心已經完全混亂再也清醒不回來。從此之後,她清楚,看見則寧,她就會想起他為孤墳插上青草的樣子,想起他遞給她一隻蝸牛,想起他聽見她領悟出那是“我”的時候那一剎那的笑意,想起他這種近似幸福的微笑。他並不是想刻意表現什麼悽苦,他只是單純想證明,她和他還是可以溝通的,一個不識字的人和一個不會說話的人是可以溝通的,就像他和他娘一樣,如此——而已。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他從不對下人要求什麼規矩,原來,他娘,一樣也是個卑微的女人。
這就是秦王府名震朝宇的則寧嗎?她慢慢俯下身,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心情,輕輕地道:“少爺,我們——應該回去了。老是坐在地上,會著涼的。”她可以感覺到,在對則寧說話的時候,心中有一種額外的溫柔——而這種溫柔,在她伺候別人的時候,是不曾有過的
一等丫
之後,她就成了伺候則寧的貼身丫鬟。上玄的顧慮固然是她安分守己待在秦王府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想照顧則寧。她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想照顧一個人,希望他可以快樂,希望他不愁衣食,不為小事煩惱,希望他健康,事事順心。她比在哪個少爺那裡都賣力地做事,不為什麼,真的不為什麼,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