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人沒動,視線稍往外撇,落在遠處幽暗的灌木叢裡,地燈被草叢掩蓋,柔和燈光被遮得只剩星星點點,像是夏日稻田裡飛舞的螢火蟲。好半晌,他像是被感染,眼裡浮起星點笑意,拖著嗓慢悠悠道:「我比你哥——就席聞璟,還帥啊?」
畢竟有求於人,雲盞很有耐心且好脾氣地哄他:「嗯。」
周祈年沒想過自己這麼好哄,一個「嗯」字,他就甘之如飴、任勞任怨地扛著近二十斤重的快遞箱走八百多米路。
回家的路上,雲盞替他拿著輕飄飄的快遞袋,關心他:「重嗎?」
周祈年輕飄飄答:「還行,訓練的時候手腳綁上二十斤的沙袋,背上還得背十斤的東西,一跑就是五公里。」
雲盞這會兒是真情實感的誇讚了,「那你還挺厲害的。」
周祈年:「……」
雲盞:「對了。」
周祈年瞥她一眼。
「我哥他……」雲盞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其實不善於人際交往,她和周祈年認識的時間加起來都沒到一週,可她對他沒有半分牴觸意識和疏離感,在他面前異常放鬆,鬆懈程度都快趕上她和孟小棠的相處氣氛了。
意識到這點後,快到嗓子眼裡的話,被她咽回肚子裡。
「想問我,席聞璟是不是平時就這樣?話很多,態度很差,基本不搭理人。」周祈年猜得很精準。
雲盞抿了抿唇:「嗯。」
周祈年:「他平時就這樣。」
雲盞鬆了口氣,那就好,不是因為母親再婚而鬧脾氣,就好。
周祈年將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哼笑了聲,「多了個哥哥,感受如何?」
「還可以,」雲盞反問他,「你呢?」
「還行吧。」
「你哥挺好的。」
「我又沒說他不好,」到底是二十斤重的東西,拿久了手發酸,周祈年掂了掂,漫不經意道,「你怎麼老是提周聽瀾,對他有意思?」
雲盞愣了下,表情費解又茫然:「你為什麼總是把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想得那麼複雜?男女之間除了戀愛關係就不能有其他關係嗎?」
「你倆不是青梅竹馬嗎?」周祈年停在院子裡的紫薇樹下,他個高,頭頂便是幾簇熱烈盛放的紫薇花。
紫薇樹被室內透出來的暖白調燈光籠罩出美好氛圍,好像在和人們說,夜晚不止有寂靜,也可以如同白天一般瑰麗美好,擁有無限的遐想。
「青梅竹馬就得談戀愛嗎?」雲盞心平氣和地,「剛剛球場裡和你打球的人都是我的竹馬。」
「……你竹馬可真多。」
「還行,也就幾十個。」雲盞一點兒都不誇張。
周祈年之前的人生過得平淡又充實。平淡是因為他跟他媽寡母的,背地裡總遭人閒話,有說他媽未婚,也有說他媽長得那麼好看男女關係混亂,他來歷不明,還有說他們母子倆被人拋棄……各種傳言都有,他們母子倆向來懶得澄清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
澄清事實是件很無力的事情,人們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哪怕明知是假。
至於充實——
周祈年為了考大學沒命地學習,他以前待的城市是座小縣城,一個縣考上國內頂級學府的都不超過兩位數。周祈年很小的時候就遭母親耳提面命,世界很大,未來遼闊,他不屬於這裡,他屬於遠方,屬於繁華。所以他咬牙讀書,成為當地的高考狀元,考入京軍工。
高考結束後,他就開始了忙碌的打工生活,雖然大學會發補助,但是那點兒錢哪兒夠用啊?出門在外哪哪都需要用錢,萬一談戀愛了,總不能委屈女孩子和他天天吃食堂吧?看電影吃飯過節送禮,哪樣不要錢?開個房還讓女孩子出錢,未免太沒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