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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一個小湖泊。津遠扶住他說了些話,很遙遠,聽不清楚。他手抓護欄一寸寸跪坐下去,臉頰抵著冰冷石面,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早該有這麼一天了。

如用破碎後的痛苦來衡量一段感情的深度,雖然並不值得人嘗試,放在某些場合卻自有其妙用。從這個角度看,米哈伊爾無疑是成功的:這痛苦太深太沉,沉到他雙肩痠麻,都快背不動了。

回憶中,除去華亭,還有一個聽聞他當選新都不太高興的就是米哈伊爾。他有另一層擔心,燕然也始終未曾戳破。他早在開始就明白,這段感情註定無法單純,但也許正因它混雜了太多外物,才使它顯得格外美好而珍貴。連它碎裂的時候都像一個茫茫雪原的無風日子,月光映照下一片一片落下的雪花,脆弱,安詳,又無比地絢麗飄逸,其風姿之奪目令人永生都難忘。

“幫我跟紅說,我只是稍微歇息一下,過兩天肯定會好……還有,不管美國在這件事中有沒有發揮過作用,我們應該做好和美國建交的準備,我也願意和亞歷山大儘早接觸……”

他掐著津遠胳膊說完這些,眼前被紛至沓來的黑暗吞沒。

他走上那條黑暗的路,走了很久。黑暗中他穿過樹林,樹林裡一片一片落著他喜愛過的葉子,每一片都有過它自己的風姿,如今都枯黃的堆積在那裡。

黑暗之後,佇立著夢的盡頭。

☆、約克、萊因哈特

我的朋友,熱血震動著我的心

這片刻之間獻身的非凡勇氣

是一個謹慎的時代永遠不能收回的

——《荒原》

約克向來自詡熱愛生活,他身邊的人也無不認同此事。

他不像某些說一套做一套的虛偽人士,他的生活方式就像魚罐頭的標籤只能貼在魚罐頭上、絕不可能貼在玉米罐頭或豬肉罐頭上一樣,是堅決而徹底地貫徹於人生的一言一行中的。埋首工作解決問題是一種快樂。忙裡偷閒一人驅車上高速公路遠遊是一種快樂。與他喜歡並且深愛的家人並肩而坐談天說地指點江山……那更是快樂的保留曲目。

總之,他有著十分年輕健康的心態和緊湊規律的作息安排,縱使長島夜夜笙歌,曼哈頓紙醉金迷,布魯克林燈紅酒綠,偶爾在夜店的放縱也不會讓他忘記回家的點。這星期他早早打聽到亞歷山大訪華歸國的日期,就拜託白宮的工作人員幫他捎個口信。不需等待回覆,他起了個早,上午他和《紐約書評》總編就出版精選集開展了興致盎然的討論,中午塞個漢堡就開著他心愛的悍馬上路了。凱迪拉克雖然也很贊,應付長途旅行還得交給專業人士。

筆直如同掖平的灰領帶的公路從他腳下鋪開到群山連綿的遠方。方向,西北;目標,伊利湖與一位金髮褐眼的男士。

有首歌怎麼說來著?“所有樹葉都是褐色的,天空是灰色的。我得出去走一走,在這冬日裡。 ”他們都得出去走一走。

他在悠揚奔放的電臺音樂中扳著方向盤,想起亞歷山大曾半開玩笑地說不喜歡自己的瞳色。“我想能跟你一樣,有雙近似天空的藍眼睛,比較符合國家形象。褐色實在是平庸又毫無吸引力。”

不,我覺得那樣就很漂亮了。特別在陽光照射過來的時候,它們會被鍍成閃亮的金棕色,像落日下的紅土山脈一樣輝煌壯麗,那蘊藏其間的熠熠神采與豐厚內涵,任誰都無法掩蓋。

所以——他一邊放慢速度開進加油站,一邊擰掉車載收音機,然後如願見到亞歷山大等候的身影。他吹一聲口哨:“上來吧!”於是後者便動作敏捷地爬上了副駕駛座。

亞歷山大挎著單肩包,換了一身今年流行的休閒裝,總是梳得比一般上班族整齊的頭髮也因跋涉而趨向散亂,這使他看上去不太像首都大人,更像一個高中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