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穀場內火把躍起的影子落在凌亂的雪地上,被帶起的汙泥和不知從何處來的血點混出斑駁,觸目驚心。
桑枝夏一路踩雪而入,先一步到了這裡的薛柳快步走過去,低聲說:“剩下的人已經都扣下了。”
“可惜咱們的人手不足,再加上鬧起來時這邊不敢傷了村民受到鉗制,讓那些攪和事兒的髒東西跑了。”
跑了的人此時再去追顯然不理智。
可讓這些人跑了是多大的禍患,每個人的心裡都很清楚。
桑枝夏面上發沉沒說話,正帶著人看守的村長見了她大步走過來,話未出口就先紅了眼。
“丫頭,這……”
“村長,我都知道。”
桑枝夏面對頭髮衣襬都無比凌亂的老村長極溫和,溫聲道:“今夜多虧了您的主意才沒出更大的麻煩,只是雪夜風寒,您這一身連泥帶水的,捂著不換對身子不好,您先回去把衣裳換了吧。”
村長不放心地搖頭:“這麼點兒凍不著什麼,我就是想說……”
桑枝夏神色溫和地等著沒貿然開口,可村長看著她比起自家孫女兒大不了幾歲的臉,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下去。
能說什麼?
又何來的臉面多說什麼?
當初買糧的商隊張羅到了洛北村,有糧食最多的徐家毫無動靜。
村裡的其餘人家倒是搜米缸裝米袋的賣了個八成,恨不得為了貪圖那多出來的幾個銅板,把不慎落在地裡的碎米都一次撿起來塞上木杆子稱。
賣糧多得的銅板沒有一個是落了徐家人的手,等到入了冬村裡人吃不上飯了,再扭頭去徐家買糧時,桑枝夏沒半點含糊。
她不曾仗著自己手中有糧就抬了高價,也不曾動過要從鄉親們的兜裡掏錢的念頭,給出的價甚至比往年的還要低些,村裡能給的好處都給到了。
饑荒鬧至現在,洛北村無一人因吃不飽餓死,也沒有一家一戶吃的那能嚇死人的高價糧,這都是桑枝夏給出的讓步。
可有些人是怎麼做的?
村長難掩痛心地閉上眼,沙啞道:“今晚的事兒,是咱們村裡出不了黑心肝的畜生,有那幾個畜生在外頭興風作浪,才會鬧出這樣的禍端來。”
“丫頭,是村裡對不住你,也是……”
“村長。”
桑枝夏無奈道:“您非要這麼說的話,那就是折煞我了。”
“人心浮動內外不穩,出些差錯是在所難免的事兒,與您有什麼關係?”
桑枝夏猜到了是有村裡的內應,只是不想當著村長的面兒揪出來掰扯了說,頓了下緩和了口吻說:“只是事情鬧到這一步,該處置的人要怎麼處置,那我就想擅專了,只盼您不跟我惱就好。”
有了出頭的苗子,若是放縱不管,接下來還不知要出多少類似的。
打穀場就這麼大點兒地方,徐家的糧倉也就擺在這裡挪不走,不把先出頭的秧子掐了,後患無窮。
村長本就覺得羞愧,聽到這話自然是沒有二話。
“就算是你不說,那幾個見不得人的腌臢東西也是在村裡留不得的!我們村容不下這樣的陰溝耗子!”
村長鬍亂一抹臉,扯開了嗓子喊:“把賴麻子和陳二旦拉上來!”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被五花大綁的賴麻子和陳二旦被扯了扔到最前頭,落在他們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滿了冰冷和厭惡。
折騰了一身汗的吳長貴氣得不住喘粗氣,一開口眼前噴出的就是一片白色的霧氣:“剛才都問過了,就是這倆狼心狗肺的東西出去傳的話!”
“他們在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傳了一遍,只說打穀場這邊的糧倉裡裝著的糧食,還沒什麼人看守,只要闖進來了搶到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