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安和且寧靜的農場隨著漸大的風聲響起了無數嘈雜,被刻意放低的議論聲,和草木被冷風捲動而起的凜冽混在一處。
農場門口的空地上排起了一眼看不到尾的長隊,其間站著的都是滿臉緊張惶然無措的人。
這些人還是決定要走。
半個時辰前,被大火焚燬的糧倉表面被大致清理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偌大的鐵板,鐵板上用血紅的硃砂寫就幾個大字,惡毒和冰冷狠狠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球。
徐家滿門必亡。
字字惡毒,宛如地獄深處最見不得人的殺機惡念奔湧而出,讓人見之心頭莫名發寒,也算是徹底做實了徐家被人尋仇報復一說,成為了推動人心做出選擇的最後一把助力。
如果說在這塊鐵板被發現之前,大多數人對徐家被人尋仇的說法是半信半疑,那麼直到此刻得到證實,心裡那最後一絲搖擺不定也都散了。
賺錢活命是很要緊,可萬事萬物的前提都是自己還活著。
沒有人知道徐家的仇家到底是什麼人,也無從猜測藏在暗處的仇家有多神通廣大的手段,但為了點兒工錢就能把自己的命丟在這裡顯然是不值得的。
離了這裡,去了別處也能繼續賺錢活命,但不知死活繼續在這裡待著,下場可就說不一定了。
心思浮動的眾人再難平靜下來,猜忌和畏懼就像是落在了乾草垛上的一粒火星,遇風即燃。
躍動而起的大火席捲走了人們心頭最後殘留的一絲冷靜,許多人似是覺得無顏面對昔日的東家,在走入排隊的人群中時下意識地扭過了頭,不去看不遠處徐家等人的反應。
但排隊等著劃名冊的人是肉眼可見的變多了……
許文秀幾人不得已之下跟著忙碌許久,安置受傷的人分發東西剛站下來歇口氣,此時看到這一幕都失控地紅了眼。
是氣急也是心寒,是慌張也是無措。
想活命不奇怪,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可在明知現在農場是什麼情況的條件下,無視往日東家給過的諸多恩惠和昔日大災之年的救命之恩,甚至連三五日的緩和都不肯給,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狼心狗肺!
徐三嬸本能地說:“不能讓他們走啊!”
“夏夏的暖棚剛建起來,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早前都說好了他們留下,可現在人都走了,那……”
“讓他們走!”
徐二嬸眼底堆滿了憔悴的血絲,用力抓住徐三嬸發抖的手,死死地咬著牙說:“人心不齊,強留也是無用。”
“此時要是攔著,麻煩只會更大。”
當下的情形緊迫,已經容不得她們去細想來日了。
這麼多人急著要走,但凡她們展露出半點阻攔之意,這本就烈火焦灼的場面只會亂得更甚。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場面不能被打破!
徐三嬸狠狠吸氣,不忍多看似地別過了頭。
徐二嬸發紅的眼睛從不敢與自己對視的人臉上滑過,聲音沙啞:“只是這時候走了,往後再想回頭客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二嬸說得對。”
許文秀拿出身上的最後一粒糖塊放在一個哭著的小娃娃手中,輕輕地說:“咱家夏夏是心軟的,從之前到至今,都不忍從這些人的身上多謀半點好處。”
“孩子心善是好事兒,但一道家門走出來的,哪會全都是好人?”
桑枝夏想打造的和樂共富若是成了幻想,高門大戶出來的當家夫人也不愁拿不出御下威懾的手段。
許文秀一貫軟綿帶笑的臉上浮出冷意,一字一頓:“今日走出去的,過往可既往不咎。”
“往後再想進來,拿不出賣身契也就不必聒噪了。”
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