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
天芝說:「唷,八字還沒有一撇,剛剛開始找房子,煩死人。」她聲音中並沒有太多的歡愉。
我很難過,德松這一生真是順利,一切彷佛從天上跌下來,叫他來不及接。
「咦,恭喜我們呀。」德松說。
我懶洋洋地點點頭,米酒味清,但根快就上頭,我有點昏暈,打了個嗝。
「他醉了。」德松皺皺眉頭。
他嫌棄我。我心中冷笑,我又不求他什麼,管他愛不愛坐在這裡,我自顧自吃。
氣氛有點不良。
天芝解圍,「老朋友這麼久沒見面,怎麼不好好的談一下?怎麼把話念在心中?」
德松有點不好意思,「志強自從回來後,一直怪怪的。」
「我看他是不習慣香港。」天芝說。
「他本來就是香港去的,才五年而已,怎麼?變外國人了?他不見得有美國的護照。」
我抬起頭來,原來德松對我也有敵意,原來我沒有誤會他,原來我們兩人的感覺是一樣的。為了什麼使友誼發酸?
我想起初中時分,我與德松也曾經交惡,為了一個小女孩子,女人真是禍水。
那小女孩才十二歲,卻已發育得似模似樣,一雙嬌滴滴的眼睛,令得小男生為她赴湯蹈火。
她叫我教她打桌球,又叫德松教英文,我們兩個人不知是被她利用著,便與對方不耐煩起來。
一日在操場上為著爭替她拾一本書,我故竟撞了德鬆一下,他就罵我,我們足有大半個學期不說話。
此刻想起來,多麼無聊,爭爭爭,為那樣一個沒有更心的小女孩。
直到她家移民往英國,我們才發覺幾乎班上每個男生都被她用過。這個女孩大了不曉得怎樣。
我默默吃完麵前的食物,召來夥計結販。
天芝按著我,「說好我付。」
我微笑,把帳付掉。
也沒向他們說再見,使揚長而去。天芝不應把德松叫出來。
第二天,酒醒後心情反而好起來。我勸解自己:職總歸要升的,女朋友總歸找得到的,我有的是時間,一切慢慢來。
說出來沒人相信,回來香港,一半是為德松,但此刻我極欲忘記這個人。
我又沒同他爭天芝,爭也無從爭起,但他莫名其妙把我當仇人。
媽媽一直在那裡嘀咕「德松失了蹤」,我也不置可否,年底,我轉了一份工作,情況好許多,頗獲公司重用,心情也大好。
工作愉快對男人說還是重要的,試想想,一天八小時,如果看的儘是冷麵孔,那多難堪,久了自信心宣告完蛋,做人窩窩囊囊,變成純為生活奔波,十年後,我便是我的爹。
一日開會,我碰見殷天芝,她愉快的說:「香港多麼小。」
我問:「你現在是殷小姐還是張太?」
「我仍然是殷小姐。」她說。
「年底了!還沒結婚?」我非常意外。
「有很多複雜的、技術上的問題,無法解決。」她說。
我微笑,「金錢可以在這種疑難雜症上大展其才。」
「你說得對,」天芝有點無奈,「可是我們沒錢。」
「怎麼,張先生與夫人視若無睹?」我更意外。
「來,我們去喝杯啤酒。」天芝說。
她一見面便把我當老朋友,這一點我早就發覺。
我與她走出會議中心,才發覺天在下兩,那種灰色的、細碎的毛毛雨,增加寒意,令你想起歐洲的早春。
我拉拉衣襟,這時候我經濟上頗上軌道,已經置了不少新衣服,在外國的小鎮二套西裝可以穿十年,在香港?上季的衣服已經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