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突然的,謝非言從中發現了什麼,無聲抬頭,目光放遠,穿過重重的城主府,像是看到了極遠的地方。
而後,他笑了一聲,再度低下頭。
片刻後,書房外有人來報,說是符甲兵指揮使杜同光求見。
謝非言頭也不抬:「讓他進來。」
很快的,杜同光一路走過城主府,低頭進了書房,半跪在謝非言身前。
謝非言笑道:「杜大人,若我未記錯,一盞茶的功夫前,你還在鎮海衛指揮使剿殺海獸吧?為何突然回來,可是有要事稟告?」
杜同光低下的面容有些抽搐,他緩慢道:「在下求見……是想要向大人請教一個問題。」
「哦?說吧。」
「敢問大人,您為何要回來?為何要在此刻接任廣陵城城主之位?」
謝非言動作一頓,察覺出了些許異樣,抬眼看他。
在謝非言模糊的視界中,他隱約看到了杜同光身上升騰的黑氣。這樣的黑氣十分古怪,讓謝非言難得上心,於是他趁著杜同光沒有抬頭的時機,戴上眼鏡再度看他。
但奇怪的是,戴上眼鏡後,杜同光身上翻湧的黑氣反而不見了。
謝非言仔細打量了杜同光兩眼,緩緩道:「為何這樣問?」
杜同光說:「大人,您難道不是看不起我們嗎?」
「哦?」
「從您十二年前成為鎮海衛指揮使時,我就知道,您對您身邊的人,是瞧不起的。您既瞧不起凡人的庸庸碌碌,也瞧不起衛兵的蠅營狗苟,您瞧不起那些家族的橫行霸道,也瞧不起都尉們的和光同塵。甚至是陸鐸公的義子們,甚至是陸鐸公——您統統都瞧不起。您的眼裡,是看不到我們的存在的,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回來,何必接任廣陵城城主之位,又何必救這座城的人們於危難之中?」
謝非言一笑,慢條斯理地收起了眼鏡。
「你錯了,杜指揮使。」謝非言懶聲道,「我並非是一開始就瞧不起眾人的。你也如此,杜指揮使,我也並非一開始就瞧不起你的……杜大人啊杜大人,你可還記得你的幼妹嗎?」
杜同光霍然抬頭,雙目的位置似是有兇光大盛。
但謝非言卻毫不留情,字字句句,如同利刃。
「十三年前,大概就是我入廣陵城沒多久的時候吧,我聽聞有一位『大族』的少爺看上了一位姑娘,想要將其聘做妾室。那時候我想,這件事不可能成的,畢竟被那少爺看中的姑娘,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罷了,更何況她的兄長還是杜同光,是大名鼎鼎的符甲兵指揮使的副手,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將自己這樣年幼的妹妹聘給這人當妾?」
「……閉嘴!」杜同光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近乎野獸的嘶吼。
可謝非言半點不停。
「而事實證明,倒是我小瞧杜大人你了。當時的我只道一個人作為一位兄長,是不可能將自己的幼妹送入虎口的,但我卻忘了,人有時候並不是人,僅僅只是披著人皮的禽獸而已,所以,大概就在我成為鎮海衛沒多久的時候吧,我便聽聞了杜大人您欣喜地將自己幼妹送上一頂小轎、送入那少爺府中的事,而後沒多久,你便去掉了副指揮使的那個副字,成為了真正的指揮使大人,至於你的那位幼妹,卻在入府後沒多久便去了……如何?杜大人?賣親求榮得來的位置,坐的可舒服嗎?」
「閉嘴!閉嘴!」
杜同光像是被戳中痛處,勃然大怒,抽刀就要砍向謝非言。
然而杜同光的動作快,謝非言動作更快!
只見謝非言驟然起身,一腳將面前厚重的桌子踹向杜同光。
當杜同光不得不揮刀砍斷這桌面時,謝非言的刀也來到了他的面前!
轟然巨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