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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遠陪她去。因為這句話,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除了那一聲作為回應的惡毒咒罵,張慰芳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周揚一路都在開憋氣車,速度飛快,由於他們掛得是警車牌照,開多快也不會有人管他們。

張慰芳永遠也忘不了周揚說的最後那一句話,一路上,他不是在嘆氣,就是在自言自語地罵娘,罵前面的車擋道,罵路上的廣告牌。最後,都快到目的地,都已經下了高速,他們正準備進城,前面有一輛大卡車擋住了道路,他們的車賓士而去,就在這時候,張慰芳聽見周揚很平靜地說:

“小芳,我們分手吧!”

一個星期以後,楊道遠又一次去了醫院。人瘦了許多,眼圈是黑的,極度的萎靡不振。他的再次出現讓大家感到意外,當然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們還是合法的夫妻,就算他們真的要離婚分手,可是畢竟暫時還沒有辦手續,張慰芳畢竟還躺在病床上。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楊道遠幾乎天天都會去醫院,沒人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時候,小艾已經從鄉下來了,剛過來,剛滿十八歲,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農村小姑娘,做事笨手笨腳,大家都在擔心她能不能服侍好張慰芳。

現在輪到楊道遠也不說話了,他來了以後,還是像過去那樣伺候張慰芳,替她擦頭上的汗,喂水,倒橙汁,削蘋果皮。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讓身為小保姆的小艾感到很難理解。每次大約是一個小時,來時很突然,不打招呼,去時也十分突然,還是不打招呼。楊道遠小心翼翼地伺候張慰芳,伺候這個自稱是從沒有愛過自己的女人,看得出他萬念俱灰,看得出他心頭一陣陣刺痛。楊道遠的來無影去無蹤,楊道遠的小心翼翼,楊道遠的不亢不卑,包括楊道遠漸漸離去的背影,都讓心存內疚的張慰芳感到不安和彆扭,有一天,等到身邊沒有別人的時候,她終於對他說出了幾句發自肺腑的話。

張慰芳說:“你去吧,這裡你不用再來了,我們之間的這場鬧劇,沒必要再演下去。”

楊道遠木然地看著她,眼睛瞪得很大,彷彿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又好像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楊道遠完全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一時間,張慰芳並沒有在他的眼神裡看到絲毫解脫,這其實是很容易捕捉到一種資訊。事已如此,分手對楊道遠來說無疑是個很好的恩賜,是名正言順合理合情的解放,張慰芳覺得自己既然是有負於他,已經深深地傷害了他,現在,她應該把自由還給楊道遠。

“說我從來沒愛過你,這個不完全是實話,”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張慰芳又開始滔滔不絕,“如果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我們也不會結婚,我不是個好女人,更不是個好妻子,不過,也不會像你想得那麼壞。有些事,我知道不是說一聲對不起就能過去,但是這個對不起,我還是得說。你可以恨我一輩子,我做得太過分了,怎麼說對不起都沒用,好在我已遭到了報應,我知道自己這是罪有應得。”

談話不歡而散,楊道遠扭頭就走,他什麼也沒說。正從外面進來的小艾並沒有任何感覺,她已經習慣了男主人的神出鬼沒,說楊叔今天怎麼只待了一會就走了。小艾並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只是奇怪這兩個人怎麼都不喜歡說話,怎麼一點都不像夫妻。城裡人的行為總是那麼古怪,總是有點陰陽怪氣。張慰芳的心頭似乎輕鬆了一些,臉上竟然有了一點點微笑,然而不一會,她的眼角又淌下了淚珠,小艾看了,傻乎乎地就跟沒事一樣,也不問她為什麼。

楊道遠在醫院門口遇到了姚牧,兩人都感到很奇怪,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相遇。姚牧解釋說他是陪同母親過來,老太太一直惦記著要來看看張慰芳,今天他們已和張慰芳母親約好了,說好了在這裡碰頭,然後再一起上樓。姚牧母親的目光顯得有些異樣,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楊道遠,好像是在辨認一個在押的逃犯,這種審視人的目光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