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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她就在那兒,美麗,有力,帶著她那熟悉的用語和她的大笑聲,她比任何生者都離我更近。”

死者總是比活著的人更徹底地要求佔有漸漸走向迷狂的弗吉尼亞·伍爾夫。而她則始終準備著加入到她們中間去,和他們擁抱。

“生命是一樁艱難的事務。”弗吉尼亞感嘆道。她決定把這樁事務徹底卸下,走向虛無之境。

弗吉尼亞投河前留給丈夫倫納德一張字條:“世上從來沒有兩個人曾經像我們這樣幸福。”她最後的願望是要安慰他。她以這種彬彬有禮的風度死去,唇上帶著優雅的話語。

2001年1月10日

閱讀書目

《弗吉尼亞·伍爾夫——一個作家的生命歷程》林德爾·戈登 著 四川人民出版社

《海浪》弗吉尼亞·伍爾夫 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

【離開所有的人】

1910年11月7日晨6時5分,在阿斯塔波沃火車站的一間候車室裡,八十三歲的列夫·托爾斯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冷而黑的黎明。窗外是呼嘯而過的火車。那列火車,托爾斯泰曾經讓它碾過了安娜·卡列尼娜的美麗軀體。

死亡的虛構不幸再次成為作家本人的殘酷現實。

10月28日凌晨,托爾斯泰從亞斯納亞波利亞納離家出走,究竟往哪裡去,他沒有明確的打算,只十分模糊地想過:

“到國外什麼地方去……比如去保加利亞……或者去諾沃切爾卡斯克,或者再往前走,去高加索……”

“去哪裡都一樣,只要不去托爾斯泰信徒聚居地,找一間農民的小木屋……”這種想法與他筆下的安娜簡直如出一轍。

“她(安娜)知道她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來了。在掠過心頭的種種計劃中她模糊地決定採用一種:在火車站或者伯爵夫人家裡鬧過一場以後,她就乘下城鐵路的火車到下面第一個城市住下來。”

托爾斯泰和安娜,一位是老人,一位是少婦,一位是偉大的智者,一位是社交界的名流,前者已經脫離了歷史狀態和文化的全部環境,後者有著普通人的慾望、悲哀、猶疑、弱點,他們同樣執拗,同樣神經質,同樣深陷於塵世與肉體的苦痛中。他們離家出走的時候,都沒有太多的考慮,也沒有想到要去死。他們出走時急切、壓抑的表情像所有負氣出走的孩子,也像易卜生《玩偶之家》中的娜拉。

離家出走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個人離開了家的遮掩,離開了愛的羽翼,肉體和精神都開始漂泊,意味著他失去了地上最安全的居所,也意味著一個人自我放逐,不再珍視生活中的任何東西,蔑視一切,不為人知……托爾斯泰出走的時候不是不知道,像他這樣大年紀的人,身體又虛弱,在家稍微累著一點就躺倒,出遠門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不過這倒很好。”只要不像世上的人,而是像野獸那樣去死。他說:“有時我真想離開所有的人。”

“離開所有的人”,對托爾斯泰和安娜,竟然都構成了唯一的壓倒一切的誘惑。安娜在火車站裡,當自殺的念頭尚未完全攫住她的時候,她望著投到佈滿沙礫和煤灰的枕木上的車輛的陰影,自言自語道:“到那裡去,投到正中間,我要懲罰他,擺脫所有的人和我自己。”

“擺脫(離開)所有的人”,這是一個多麼離奇的念頭啊,它將導致三種完全不同的後果:一種是出家,一種是行乞,另一種是死亡。耶穌基督曾經叫人離家出走,他說:“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歷史上這種善男子有喬達摩王子,有尤利安,有聖方濟各……也許還可以算上列夫·托爾斯泰了。可是托爾斯泰在“離開所有的人”的途中就死了。從最後的結局來看,他和安娜一樣悲慘。

托爾斯泰為什麼要“離開所有的人”?關於這個問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