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腦門官司的樣子,心裡盤算著老徐的至理名言:這些暴發戶們絕不是成事之材,既無創業的宏圖大略,又無守成的雄心壯志,他們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要比預料的還要快些。難道不是如此麼?高歌的精神早就開始衰朽了,現在恐怕連抄那幾萬字學習心得的勁頭都不會再有了。
他問高歌:“開啟窗戶說亮話,是不是因為還存在著一個第三者的緣故?”
“我不明白王老你話裡的涵義。”
“你所以希望控制住於菱的生死,正是為了那個第三者,對不?”
高歌講:“在更大程度上,是對付咱們共同的朋友,於而龍,現在,他活動頻繁得很呢!”
“我從來不以感情代替政策。”
年輕人嘿嘿一笑:“王老,你總是說一些永遠正確的話。”
“我勸你對那個第三者死心。”
“王老,請你不要誤會,我如今對於女人,已經很反感,很討厭。”
“哦,什麼時候成了尼采啦?”
高歌不懂尼采是什麼人,但又不願露怯,便閃避開去,徑直地說:“這是一項戰略措施。”
王緯宇笑了,他非常理解,所有從事卑鄙齷齪勾當的傢伙,總要尋找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便說:“算了,談實質問題吧!”
高歌當然也掌握住王緯宇精神上的弱點,只要於而龍不進八寶山,就是他的障礙,他的威脅,他的勢不兩立的對頭。“十年前,不能從肉體上予以消滅,十年後,也必須在精神上把他徹底打垮,要不然,坩堝事件還會重演的。”
“啊!小高,十年前,你錯過了良機,現在想跟他搞精神戰,不是我小看你,你把自己乘以十,乘以一百,也不是於而龍的對手。想在精神上把他搞垮,小高,你肚子裡的真才實學還少一些。歷史上有一些文化落後的民族,憑一時野蠻征服了文化較發達的民族,到頭來,征服者變成被征服者,最後連自己的民族都消融在早先的戰敗者手裡。你以為殺了他的兒子,奪了他的兒媳,於而龍就會服軟認輸,你比大久保如何?”
“那你未免太長他人志氣,我們一個有利因素,是註定要始終在路線鬥爭中佔上風,無論老傢伙多能耐,最高支援我們,也需要我們。”
“哈哈,很好,你能有充足的信心,那倒不妨試一試,沙漠那邊,我倒有點板眼,可以按我們的意志要求辦。”
“我來找你的目的就在這裡,王老,你是個法力無邊的人。”
“可是那位舞蹈演員,我懷疑你——”
難道他王緯宇不也有一種嫉恨的感情麼?每逢二四六的傍晚,只要電訊大樓敲過六點,那個娉娉婷婷的姑娘,準會出現在部大院,朝於而龍家的樓棟走去。
準得不能那麼再準,六點整。是什麼因素使得那個女孩子把自己的命運,依附在一條覆滅之舟上?是一種他覺得恐怖的殉教徒精神。不但那個舞蹈演員,連那個會三國語文的翻譯,連那些騎兵,那些和工廠一齊長大的年輕人,他都恨得要命。很清楚,只要於而龍張開懷抱,他們會情不自禁地撲上去。而他,革委會主任,倒有點類似英國女王派往殖民地的總督一樣,工廠裡的人,絕大多數對他是側目而視的。是的,於而龍是塊磁鐵,當然,他想砸碎它,整整砸了四十年,結果又如何呢?
每當他看到,那個自由哥薩克,和他的畫家女兒,和代替了於菱位置的舞蹈演員,在眼皮子底下出出進進,想到自己屋裡,在菲律賓楊木與和田壁毯之中,空空蕩蕩,膝下無兒無女,那種嫉恨的感情就更加強烈。
“王老!舞蹈演員終歸是個女人。”
“你不會得到她的。”
“試試看。”
“還是拉倒了吧,不要討沒趣!”
高歌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