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傻拔腿就跑。他聽見香蓮喊:二哥,等我!
他跑得更快了,耳邊有風在叫。香蓮的聲音夾在風裡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那些交錯的阡陌之間。
二傻聽到了流水聲,然後看見了羅莆河。河邊立著族碑。他趴在族碑上喘息著,眼睛盯著前面的橋。族碑往上的河上,是一座古老破敗的石拱橋,橋頭上有四隻被磨得光滑的石獅子。他歇了片刻,跑上橋頭,筋疲力盡地騎在一隻石獅子的頸脖上。
心還在咚咚地跳,不過周圍很安靜。羅莆河水靜靜流淌著,發出永恆的呼吸聲。現在這世界只剩下一個天,一個地,一片迷人的罌粟花,一塊碧綠的玉米地,一條河,一塊碑,一座橋,一個自己。他鬆了一口氣。不害怕了,眼前再沒有人。現在他害怕看見人。一些溼漉漉的空氣夾雜著罌粟花和莊稼的氣味悄悄地鑽進他的鼻孔。風無聲無息,在他的頭髮上臉上、衣服上停留了一陣,悄悄走了。河水流得很緩,懶洋洋的,似醒未醒。
二傻的目光停在了河流另一岸的玉米林。那些高高的植物,排列整齊,尖上長著傘蓋一樣的天花。它們也很安靜,葉子垂立著,偶爾動一下,卻不發出聲響。它們似乎是懶得說話。二傻抬起頭,發現天上懸掛著一個毒毒的太陽。他感到唇焦口燥,於是把目光伸進了玉米林深處。
那是羅德政家的玉米地,玉米林裡,偶爾可見黃瓜的莖蔓和葉子。二傻嗅到了黃瓜的氣味。他一縱身跳下石獅子,鑽進了茂密的玉米林。林子陰翳,二傻貓一樣在裡面穿梭著,卻沒有發現有黃瓜的影子。他不死心,繼續找。在玉米林深處,二傻終於發現了黃瓜。挺直的玉米苗上,幾個青綠的黃瓜猴一樣掛著。他迅速地跑過去,摘下一個,咬了一口,又摘了一個拿到手裡。
二傻坐了下來,啃著黃瓜。似乎有點倦。他仰頭一倒,躺在了泥巴地上。穿過葉子的縫隙,他看見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天很大,很寬闊,很空洞。他有些擔心,卻又說不出為什麼。不遠的地方,河水緩緩地流著,他覺得自己要睡著了。
二傻突然想進水裡去泡一會兒。爹和娘是不允許他們下水去的。有一次,哥哥帶著他去河裡洗了一回,被娘知道,結果都捱了打。娘說:誰再敢去我就把誰的腿打斷!孃的樣子很兇,所以她的話一定是真的。可是現在爹不在,娘又正在發瘋,二傻身邊沒有別人,這件事不會有人知道。況且,他又不進深水,只在淺水裡泡。二傻猛地翹起身子,隨手又摘了一個黃瓜,低著頭,悄無聲息朝河邊摸過去。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女人的聲音。聲音很細,彷彿是從地底發出,短暫急促。二傻順著聲音找去,在河邊的玉米林子裡,他發現了兩個人。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赤身纏在一起,聲音就是女人發出來的。二傻似乎見過那個年輕女子,知道她是河西的,可是又不知道她是誰。男人趴在女子身上,背對著他,認不出是誰。茂密的玉米林遮住了太陽,只有少許的光斑漏下來,打在他們的身上,隨著身子的移動,那些光斑就像一條條蛇在他們身上游動。
二傻蹲下身來,迷惑地看著他們。
女人的呻吟突然停了。她看見了二傻。女人的眼睛突然間直了,她驚叫一聲,聲音顫抖綿延,有如蟬鳴。
男人隨即翻起身來,二傻看見他的*迅速由堅挺變得蔫巴了。原來那個人是河西的羅德政。
女人神色慌亂,抓起衣服,蟬一樣鑽進了玉米林深處,隨即消失。二傻突然想起她是誰了。
羅德政臉上顯出慌亂之色,他稜起眼睛,朝二傻低吼:你到這裡幹什麼?快滾!
二傻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他滿臉的疑惑。
給老子滾開!滾遠點!否則老子掐死你!羅德政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