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爾。
央金瑪出走前在楚言的阿克蘇行宮住著,時常跟進跟出。楚言從沒想著要防她瞞她什麼。結果,小姑娘逃去南疆,先找和楚言有生意往來的兩三個維吾爾人,打著替嫂子辦事的旗子連討帶借地弄了兩筆錢,然後就跑進了帕米爾高原。阿格策望日朗起初有心放縱,發覺妹子的本事比他想的大,打點起精神抓人時,央金瑪和格日圖已經沒了蹤影。楚言這廂苦著臉收拾小姑子丟給她的爛攤子,那廂索多爾扎布認定他們有意作對,翻下臉開始算計她的生意。
後來,楚言和阿格策望日朗西去印度,在帕米爾高原遇到已經結為夫妻有了孩子的央金瑪和格日圖,求得策妄阿拉布坦的諒解,帶了一家三口回來。楚言沒花多少功夫,與收留他們的熱情豪爽的塔吉克部落結成友好,建立了她夢寐以求的中轉據點。看見央金瑪夫妻恩愛和美,聽說格日圖從小傾心於央金瑪,阿格策望日朗很滿意這個結果,楚言也覺得一番波折能得到這個結局,堪稱完美,只有些對博託洛克不起。因這一點不忍,幾年間對索多爾扎布諸多包涵,直到鬧出熬其爾的事。處置敖其爾,還真讓她費了一點心神,麻煩的不是準噶爾人的想法,而在於敖其爾是康熙給她的侍衛。
阿格策望日朗夫婦太順當太耀眼,也讓策妄阿拉布坦不放心,對索多爾扎布種種作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給他們製造小麻煩,算是警告,可迄今為止,他並沒有改換繼承人的打算,關鍵時候,還是會出面。相比愛新覺羅皇室,這一家男丁不多,經歷過噶爾丹時期骨肉間可怕相殘,共同面對著各方敵人和危險,血脈深處那份信任依賴不是幾個人幾件事斬得斷的。
生意和逃亡基本搞定,楚言的注意力轉移到周邊的國際民族關係上。作為三百年後的靈魂,她對敵我陣營有著與時下不同的劃分。清廷蒙古西藏,甚至哈薩克,都在各自的土地上生活了幾百年,完全是中華民族內部和地區內部矛盾。俄羅斯才是唯一的真正的異族異類,對西域和蒙古虎視眈眈的潛在勁敵,哈薩克騷亂的幕後黑手。此時,彼得一世正在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把偏遠貧窮的歐洲小國推上強國之路。西面的瑞典土耳其都是強敵,俄羅斯就把目光投向廣闊無垠人煙稀少的遠東大地,想方設法地攝取土地和人眾,或者說財富和兵源。可惜的是,蒙古人哈薩克人滿人藏人漢人維吾爾人相互間恩怨糾纏,不死不休,對這個遠方來客缺乏瞭解和戒備。在這個時候,西北和蒙古即將發生的事件出現一點偏差,也許就能遏制俄羅斯向東擴張,使遠東未來三百年的格局發生改變。
可惜她從來沒有受過政治和外交方面的訓練,不瞭解詳細歷史,又是一個女子,看見方向也不知道該如何努力。曾經有兩次,她甚至想要對阿格策望日朗和盤托出,寄希望他來改變準噶爾的命運,扭轉乾坤,可最終,不敢也不忍。她把知道的能說的都告訴了胤禩,絲毫沒有改變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為著她,阿格策望日朗已經承受著很多額外的壓力,尤其是來自三個喇嘛集的壓力。在她不過是隻言片語的歷史,一時的心動,轉嫁到他身上,是承載不動負擔不起的命運。若是必死,她也情願突然一下,一了百了,強勝在幾十年的絕望和煎熬中等待屠刀落下的時刻。
她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辦個學校,辦個毛紡工場,從英國人那裡買幾支槍回來,一點一點地告訴準噶爾人:除了遊牧和農耕還有別的生活方式,除了大刀弓箭還有別的輕便武器。她不奢望把準噶爾汗國推進資本主義,可她相信她在這裡做的做成的,一點一滴都會被傳進京城,傳進掌握著未來幾十年中國的命運的那些頭腦中去。如果,雙方能夠和平上二三十年,讓她一點一點地做下去,那些頭腦也會一點一點地思考起來吧?
幾年前,不列顛東印度公司和清廷建立了用銀子換茶葉的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