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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部分

棠梨宮依舊清淨自在,宮中所有都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一應東西也未有添減,倒是瑩心殿前的兩株海棠愈發青翠高大了。

我心下感念,論起情誼,自然是眉莊與我最深。

此時宮裡靜悄悄地沒人,門口只一個小內監蹲著打盹。棠梨宮中海棠花和梨花的花季都已經過了,只剩綠葉成蔭子滿枝的青翠蔥蘢,倒愈加地蘊靜清寧。只見白苓打著呵欠挑了湘妃簾子出來,睡眼朦朧的樣子。見了我唬了一跳,忙笑道:“娘娘來了,我們娘娘在裡頭呢,才說睡不著娘娘就來了,當真是巧。”說著一壁引了我進去。

眉莊在瑩心殿的後堂裡躺著,我瞧她並無睡意,不由打趣道:“平日裡頂愛睡的一個人,如今怎麼倒不困了。”

眉莊見我進來,隨手從妝臺上揀了枚赤金長簪挽一挽頭髮,抱怨道:“人家心裡煩膩的很,你還一味地說笑話兒。”

我見她煩惱,便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氣,道:“可是為了太后與皇上?”

夏熱的季節,眉莊只穿了一身鐵鏽紅繡小朵金絲木香菊的柔紗寢衣,臉上帶著一抹焦灼煩惱的神氣。她修長入鬢的細眉如新月一鉤,輕揚而起,“你既知道,自然也該明白我煩惱什麼。”

我半是玩笑道:“事情已然過去多年,姐姐還在生皇上的氣麼?”

眉莊一向端莊的面容露出一絲淺淺的哀傷與不屑,“生氣麼?我覺得連為他生氣都不值得。雖然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冷眼旁觀,只是覺得此人越來越叫人心涼。”眉莊的手指在琴絃上無意劃過,留下一串利落而清淺的音調,“比如你、比如徐婕妤、比如傅如吟,我只覺得對他笑或是哭,都是不值得。”眉莊淺淺一笑,那笑容裡浮起一縷清冷的疏淡,“譬如嬛兒你,對他還有多少真心呢?抑或是你可是純粹為他而回宮?”

我起身,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姐姐明知,何必再問?我與姐姐都是一樣,不值得罷了。唯有不同的是,我對他尚有所求,而姐姐則無慾無求。”

眉莊嗤地一笑,飽滿的紅唇如一雙鮮妍的花瓣,含了一縷微帶譏諷的笑意,“我倒是想有欲有求,不過是他給不起罷了。”她緊一緊髮髻上略有鬆動的長簪,“這兩日我也真是尷尬,偏叫太后支著擠在皇上和徐婕妤中間,多少不自在。我只瞧著徐婕妤對皇上十分上心,而皇上呢,卻只對她腹中的孩子上心。”

我粲然一笑,“你也發覺了徐婕妤的心思麼?”

“從前我不過覺得她性子平和,不是個爭寵生事的人。如今處得近了,卻原來她對皇上大有情意。”眉莊頓一頓,仰起皎潔如月的臉龐,語氣中難掩哀慼之情,“只是她到底還年輕,哪裡知道痴心錯付這四個字的厲害!”

痴心錯付!這四個字幾乎如針一般扎到心上,若在從前,我或許會因這四字而失聲痛哭。然而此時此刻,痛楚的感覺不過一瞬,取而代之的已是麻木的感覺。

傷心麼?也曾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然而如今,傷心過了,也就不傷心了。只覺得為了這樣的人是不值得的,所餘的,不過是對往事的麻木而已。

眉莊的容色淡然了下來,伸手撥一撥窗前垂著的吊蘭的葉子,“徐婕妤對皇上的情意,我自認是萬萬做不到的。所以太后無論多想我能再服侍皇上,也不過是想想而已。”

眉莊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說什麼了。然而我到底按捺不住,勸道:“太后畢竟是太后,也是你如今唯一可以倚仗的人,切莫太違逆了太后的意思。”

眉莊眸光在瞬間黯然了下去,如被拋入湖水的燭火,轉瞬失去了光芒。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我自會把握分寸的。”

而眉莊的分寸,在三天後的一個夜裡傳到了我的耳中。若非李長親口告訴我,連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李長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