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先把那些包好的粽子用竹篾筐裝起來,拿進裡屋,再出來收拾那些剩餘的糯米時,卻聽見柳嫂在隔壁不住地乾咳。
她下意識抬起頭望過去,柳嫂朝她笑著招了招手,“紅杏,你過來,嬸嬸有幾句話和你說。”
她一怔,好像有些預感到柳嫂要說什麼似的,心口一下下跳得厲害,還是依言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了籬笆邊上。
柳嫂已把媳婦和孫兒都遣進了屋裡,看著紅杏,面上帶著一種慈祥關切的笑,紅杏卻似是受不住這種慈愛,垂下眼眸,像只受了驚的鹿一樣閃躲著避開。
柳嫂隔了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小滿明年就該十六了吧,你好不容易把他養到這麼大,他也尋了活計,能夠自給自足了,接下來是不是也應當考慮一下自己了呢?”
紅杏仍低著頭,一動不動,只把兩隻手悄悄絞在了一起。
柳嫂輕嘆一聲,語氣仍是滿帶慈愛:“嬸嬸想替你說個媒,隔壁村的,歲數不太大,人也是個本分人……”
再接下來,紅杏一句也沒聽進去,腦子空蕩蕩的,眼睛看著她的嘴唇動著,耳朵邊迴旋著的卻只有初夏有一聲沒一聲的蟬音。
她只曉得搖頭,初時輕慢的,後來,幾乎搖成了撥浪鼓。
柳嫂頓了話頭,也斂了笑,神態嚴肅地盯著她,再度開口時,聲音已壓低:“十幾歲的青皮崽子,他懂什麼,只有沒處發的力全使在你身上,你不聽我的,到時候有你哭的日子……”
紅杏僵住了,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都被一下抽乾了,又好像在大庭廣眾裡被人扒光了全部的衣衫。
柳嫂還在往下說:“你聽說了嗎?前幾天隔壁村做嫂嫂的偷了小叔子,人就被捆到村口的大樹上,不給吃喝,路過的都要朝她吐上一口唾沫……”
她沒說下去,小滿手裡拿著幾張新摘的箬竹葉,在她們的身後,就這麼一言不發站著。
柳嫂多少有些尷尬,末了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朝他笑了一笑,不痛不癢地說:“喲,小滿回來啦。”
小滿根本沒睬柳嫂,好像也不介意被看到,緊緊地拉過紅杏的手,就把她一路拉回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