頜上,她卻毫無反應,依舊咬緊牙關。玄清眉頭深鎖,翻一翻她的眼皮,忽然垂頭喪氣起來,道:“她中毒太久,不中用了,瞳孔都已經散大了。”我心中大驚,忙把藥粉下雪般灑在她入枯枝般沒有生氣的手上,心中也十分驚惶。
玄清按一按我的手,低聲哀傷道:“沒用的。”
“沒用的”,他的一句嘆息重重敲在我心上,入巨石潛底一般。我望著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奇異的感覺——我是要救她的,否則…我自己也不知道,只隱隱覺得不祥。
我正想著,那名女子卻在我懷中激烈地抽搐了一下,整個人篩糠似的抖了起來,直如秋風中一片被吹得直打轉的葉子,破碎而凜冽。也許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爆發出來的疼痛,她痛苦得蜷縮成一團,額頭手上青筋暴起如青蛇橫亙,整張臉如被墨汁盡透了一般,從面板底下透出一層層黑來。
我問玄清,“她是不是要死了?”
玄清痛苦地別過頭,“是。但不會那麼快。寒蛇的蛇毒發作起來極折磨人,痛楚難當。卻不會立刻死去。她雖然瞳孔已經散大無救,卻總還有一刻鐘的性命。”
“那麼,她一定會死,是不是?”玄清低低“嗯”一聲,別過頭不忍看她。
我見他側身過去,腰際的軟銀腰帶上斜插著一把小小的匕首,那匕首原是他防身用的,十分鋒利,幾乎吹刃斷髮,才這般放在身邊。我輕輕“嗯”一聲,霍地拔出匕首插入那名女子心口。
我心志堅定,這一串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生,那匕首拔出時鋒利的青銳寒氣比霜雪還冷撲在臉上,那感覺還未散去,匕首已經迅速地刺進人體綿軟而溫熱的血肉中去。“撲”地軟軟一聲,淹沒其間。那聲音是十分溫柔的,像情人低語間偶然的一句呢喃。
她死了。
她的身體平靜下來,彷彿沉寂於季節中不再飄零的一片落葉,徹底歸於塵土。
浣碧在旁目睹這一切,愣愣片刻,“啊”地一聲失聲尖叫起來。玄清大驚失色,道:“嬛兒!你做什麼?”
人殺完,出人意料的,我已然平靜下來,安靜道:“我殺了她。”
浣碧的尖叫還在繼續,對我示意她安靜的語言置若罔聞。我反手一個耳光清脆打在她臉頰上,低喝道:“給我閉嘴!”
玄清一把攔下我的手,不敢置信地盯著我,“你殺了人,還打浣碧?”
“是”,我坦蕩回望著他,“這是雪山,常年積雪。浣碧的叫聲即便不把旁人招來也會引起雪崩。我雖然殺了人,卻不想陪葬。”
玄清氣結,指著地上的屍體道:“她與你無怨無仇…”
“如果有怨有仇,我必定眼瞧著她痛苦完這一刻鐘再死。”我望著玄清,語氣盡量柔和些,“清,她瞳孔已然散大,你也說她沒得救了,何必還要她活活痛苦?”
“你…”玄清無言以對,不能反駁我,只得道:“畢竟是一條人命…”
我反詰,“那麼,你情願看她受盡痛苦死去?”
玄清默然搖頭,驀地抬頭,眸光幽暗,“嬛兒,我承認你沒有做錯。”他微微閉眼,近乎嘆息,“可是你的狠辣,出乎我的意料。”
狠辣!我的狠辣!我幾乎冷笑出來,一股戾氣因他的話語而從心底的某個深處洶湧噴出。我狠狠笑道:“我狠辣?”我冷淡了語氣,“難不成你覺得從宮力活著出來在你面前的甄嬛真的潔白純真、善良無辜,是任人宰割的綿羊?”我冷笑,“狠辣,是我的傍身之技。殺她亦是救她。可是殺她之前,死在我手中的人早就不止她一個了。”
他的神色變得厲害,一陣青一陣白,如青瓷上烙出的白印子,狠狠烙下去,有焦苦的白煙滾燙地刺人的眼睛,痛得睜不開。
心底有驟然而澎湃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