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漫無目的地生活,過完今天不想明天,那麼無時無刻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奚山浪費的時間夠多了,他總是想,又總是退縮,現在不得不逼著自己往前走。
設定期限,心裡說不清想明年春天早點來或者晚點來。
但其實他看過日曆,春節比較早,在一月。
奚山希望明年天氣早些暖和。
不擅長熬夜的人過了最初那陣興奮勁兒後開始犯困,池念走了兩步就走不動,站在原地,找地方想坐。
路邊的鐵質長椅上生了霜,摸上去像鹽的質感,不如雪鬆軟。池念伸手刮平了那層白霜,往旁邊草葉蹭乾淨,摸到濕潤的座椅時還是猶豫了。
奚山背靠臨江護欄扶手,偏過頭目光落在江心某處,緩緩地移。
「你在看什麼?」池念也不坐了,趴在護欄上找奚山目光的落點。
「那條船。」
江邊停著一條舊船,一共三層,十來米那麼寬,最頂層是水泥的甲板,盡頭有個小房間,玻璃窗破了一塊看不見裡面。甲板散落著一些生活用品,還有兩個癟掉的籃球,隱約可以看到居住痕跡,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池念問:「有人住在裡面嗎?」
「有可能,但是到了冬天太冷,就離開了。」
他平鋪直敘,說得很自然但無端帶出了苦難。池念看了一會兒灰暗的甲板,邊角的陰影裡青苔橫生,重慶的冬天潮濕陰冷的確不適宜再生活在水上。
這座城市依山而建,一層一層地往上壘,最難的人永遠在最底層不被看見。
奚山菸癮上來,他摸了摸口袋,懊惱地發現出門太急,沒有帶打火機。這想法被迫作罷,見池念趴在那兒久久不動,他彈了一下池唸的腦門兒,順手把對方敞開的外套衣領攏緊,又嫌不夠似的,給池念戴上羽絨服的帽子。
沒話找話:「你是不是第一次在南方過冬?」
「是啊,之前做過心理準備,沒我想像的那麼冷。」池念說話時撥出的熱氣是一片朦朧白霧,「就是太潮濕了,我腳夜裡老睡不暖。」
「開電熱毯啊。」
「開了,但又不可能開整晚,睡著睡著又醒了。」池念有點兒委屈。
奚山抿著唇,眼睛不安地眨了幾下,勉強把「那你來和我睡」吞下肚——太過界了,他們還沒有在一起卻說這種話,顯得對待感情不認真。
池念沒觀察到奚山的神色,自顧自地出主意:「要不我還是買兩個熱水袋什麼的吧,最原始的方法最有用。」
「我找祝以明給你拿幾個藥包去,可能是寒氣太重,睡前泡泡腳。」
池念好奇地問:「祝哥懂中醫?」
奚山笑了:「他懂個屁,黃阿姨……就是他媽媽,在新橋醫院當醫生,我老失眠的那幾年,也是黃阿姨勸我去醫院看看……當然,沒什麼大毛病,太焦慮而已,只開了點維生素和安眠藥,現在好很多了。」
「維生素?」
「對啊,可能為了避免大半夜不睡覺然後猝死吧。」奚山說,「我那時失眠嚴重,每天精神狀態都很緊繃,草木皆兵的。」
他主動地提起了關於「從前」,彷彿這天的奚山被一艘半廢棄的船牽動了那扇玻璃罩,能夠展露一點觸不到的地方。
池念心思一動,想問,最後換了個角度:「你今天為什麼喝那麼多酒?」
「什麼?」
「哦,昨天了。」池念糾正自己的說法,從衣兜裡抽出被奚山捂熱了的手,溫度又有點散,他索性直接貼在欄杆上。
奚山張了張嘴,沒有完全逃避話題,選擇性地說:「因為我媽給我打電話了。」
「誒?」
「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那個女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