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掛滿了淅淅瀝瀝的黑色水漬,像某種巨大而怪異的爬蟲一般,從五樓一直延伸到一樓。整棟樓就像是用橡皮擦反覆塗改但又始終無法清晰起來的炭筆畫。這樣的樓房,總讓人覺得,裡面也許生活的不是人類。
當我走近它,看清它的細部時,那種壓抑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樓梯在整棟樓房的最裡面,從街道走進來時,要從101一直走到109。只有幾扇窗戶開著,從佈滿灰塵和蜘蛛網的紗窗向屋內看去,也是黑乎乎的一片。每一扇門都緊閉著,斑駁的木門前,偶爾能看見幾個空的竹椅。在這樣一個週末的下午,人們都去哪兒了呢?是外出了,還是躺在黑暗而悶熱的房間裡,一動不動?我輕手輕腳地經過每一戶人家,生怕某扇門突然開啟。然而門裡似乎長了眼睛一般,靜悄悄地看著我這個陌生的闖入者。
我走上樓梯。樓道的每個拐角處,都堆著莫名其妙的東西。有時是一個塞滿了什麼的麻袋,有時是一堆木頭,有時是幾塊煤(我想起一樓有幾戶人家門口還放著煤爐子),有時是丟棄了的玩具,或者幾個摞在一起的紙箱。樓梯上都是灰塵,而灰塵之上並沒有腳印,除了我自己的腳印。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這是一棟居民樓。也說不定,在我沒看見的什麼地方,會寫著一個“拆”字。這棟樓怕也有五十年的歷史了。狹窄的樓道里連窗戶也沒有,只有昏暗的大約10瓦的燈泡用於照明。我上樓的速度極為緩慢,眼前總有莫名的黑影一閃而過,好幾次,我以為差點就撞上人了,停下來仔細看去,才發現是眼睛尚未習慣黑暗時的錯覺。即使不撞上人,大概也很難避免撞上拐角處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二樓,三樓,每一層樓的門窗都緊閉著,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一個人走出來,或者走進去。樓梯上只傳來我自己的腳步聲。
在三樓,不知道哪家的門吱呀響了一聲。然後,就是一個細微而沙啞的聲音:“誰?”我立刻在昏暗的樓道里站住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且也不能確定這個問題是不是問我的。我在樓梯口站了幾秒鐘,但沒有人走出來,那個聲音也沒有再響起。也許是我的錯覺吧。環境一旦安靜到一定程度,總是會產生幻聽的。
經過四樓之後,我來到了最高的五樓。507,我記得林子說過。十八個房間分佈於樓道的兩側,中間一條狹窄的走廊,與剛才樓梯的昏暗程度不相上下。盡頭處是一扇很亮的門,因為門外就是暴露於陽光之下的陽臺。我站在這裡看著那扇門,就好像在井底,看著頭頂明亮的井口一般。我向走廊裡面走去,身後的樓梯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黑暗的深洞。每戶人家的門牌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幾乎難以辨別上面的數字。看了幾家之後,我放棄了辨認門牌的打算,直接走到了第七扇門前。按照房屋的編號順序,應該是這家吧?即使不是,507也應該在這附近了。
屋裡不像是有人的樣子。我敲了敲門,空洞的聲響從門裡傳來。咚咚咚,半晌,聽見拖鞋的聲音踢踏著走近,然後停住。這時門上的一扇小窗開啟了。一箇中年女人的臉突然出現在面前。她警惕地看著我,問:“你找誰?”
我說:“這裡是何林的舅舅家嗎?”
“這裡沒有這個人!”說罷,她就不耐煩地砰一聲關上了窗戶。
這家不是507?那是對面了?我轉身,敲了敲對面的門,但許久都沒有人應聲。究竟哪個是507房呢?總不能挨家挨戶地敲過去,要是被人誤認為是推銷員之類的就不好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再敲一遍剛才的門。
“你到底要幹嗎?”她一臉不悅地再次出現在小窗前。
“不好意思。我是來找人的,我想問一下,這裡哪家是507呢?”
她聽見我的話,似乎吃了一驚,不等我繼續問下去,就慌慌張張關了窗戶。此後無論我再怎麼敲門,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