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就是這一甕啊!賣了也就再沒有了啊!這一剎那,中國江南文化百年來的情緒,怎麼說也難以說得清楚的那種情緒,便紛紛披灑流露在這塵封的酒甕上了。
說買就買了!
這甕雕王淨重10公斤,加上陶甕本身的重量,總有25斤開外了,我們兩人得合力抬著它。一甕雕王當街而立,敦厚壯實,喜氣洋洋,在城市亮化工程的燈海里,它好一副孤芳自賞的模樣。我們相視片刻,仰天大笑。好了,現在我們該怎麼帶走它?往後該怎麼珍藏它?何年何月開甕暢飲?飲多少杯?要幾分醉?為紀念哪個良宵?又為慶賀哪個時辰?都是沒有辦法說的事情,需要歲月慢慢地來,慢慢地來。只為這一甕美酒的勾引,眼前已經憧憬叢生,歲月已經有無限的好,生活還需要什麼呢?這就是幸福。
幸福這東西,有時候非常昂貴,千金難求;有時候卻非常便宜,如野草閒花,隨手可摘。我們的這甕雕王,足足20斤老酒,只花了區區240元錢。只是這隨手的一刻,是時候不是時候?是否可以如願以償地品味到幸福?卻需要多少由來,多少鋪墊,多少修為,多少緣分和多少閱讀啊!
很久很久以後,我們才憶起來,那天引導我們走進元大昌的,是一本書名為 《 葑溪尋夢 》 的閒書。經過再三地努力回憶,記起作者好像是一位周姓老先生,簡介裡似乎說老先生現今已經年過八旬。我們是託了壽翁的福了。記得那書,從朋友處借來,也就是薄薄一本,哪裡談得上什麼價錢,卻當然是無價之寶了,作者與讀者,果然都得了好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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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酒記(3)
2003年歲末寫於蘇州
2004年11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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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現實主義(1)
清明將至,細雨霏霏,我來上海,為故去的親人上墳掃墓。我來上海多少次了?不記得了。因是喝長江水長大的,長江沿岸的城市,都有稔知感。尤其是上海,有骨肉至親生活在這裡,從小到大,來來往往,積累起來,也是許多個日子,彷彿上海,也就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了。
上墳掃墓,在上海,是每年的一樁大事。清明前後,公共交通公司都要為此開闢公共汽車專線,遠到蘇杭,嘉定都算是近的了。清明節的掃墓,上海也還有自己的許多說法和專用名詞,外地人一般是鬧不懂的。比如掃墓供品中,最基本和最常用的是青團。麥青草與糯米和豆沙製作的一種糕點。這是新春的時令點心,人愛吃,鬼也愛吃,大家都吃,什麼道理?卻不知道。我在一家大超市買青團,六隻一盒,三元錢。回來路過好德便利店,青團卻是一盒六元了。我就不明白為什麼同一天,同等大小數量的青團,價格可以相差一倍。好德便利店是上海人自己開的,是開在家門口的雜貨鋪,它的服務員是阿姨型的,四十多歲五十出頭,胖或者微胖,性格溫和,一口上海話,上海的人情世故,無有不懂。上海不像其他許多城市,一味地好年輕姑娘。這些姑娘,臉面也許年輕好看,問她什麼,卻瞪了無知的白眼,一問三搖頭,如此,這個城市給人的感覺,就是薄薄的不牢靠,不厚實,不親和人,可要可不要的東西,就不想買了。上海卻不,只要它願意,它會設法讓你把口袋裡的最後一分錢,都乖乖掏出來。阿姨好脾氣,耐心教我道理,說:“這青團是好的呀,那青團是擺擺樣子的呀。要是自己吃嘛,一定要買這青團。那青團呢,大家都是拿去做事的呀。”做事就是上墳。上墳的供果,因最終都是給看墓人拿走,上海人便會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