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
皇后和嫻妃幾乎同時低斥自己的孩兒。
“二位皇子尚年幼,不知這文如其人,人如其文的道理……”
嚴太傅還要說下去,被李悅重重的置杯聲生生打斷,她已經把一整壺果漿喝了個底朝天。
“照嚴太傅的意思,沒愛過人就寫不出歌詠愛情美好的詩句,沒嘗過離別就無法體會寸斷的肝腸咯?”
“能寫好的人不多。”
李悅也不去看他,吩咐那領她進殿的宮娥再去取壺果漿來。
“不多,不表示沒有,是吧。”
一股鬱結之氣充斥胸中,李悅心裡憋得慌,眼眶微微發紅。
“二皇子無需分辨這些,老朽也未說如何,只是……”
“只是嚴太傅認為這心智未開,道理不明的黃口小兒斷寫不出發人深省的東西,柔弱文人也寫不出氣壯山河的千古文章?”
駱賓王的《詠鵝》是他七歲做的,蘇軾這豪放派詞人的代表,字裡行間那氣吞山河的氣勢是如何了得的。
李悅故意氣嚴太傅,最後特意在“文人”這字眼上踩一腳,看他還跟只驕傲的公雞似的。
“皇子此言差矣……”
嚴太傅兩道灰白的眉毛動了動,臉繃得更緊,欲反駁李悅,她卻不給他機會,誓要把他拉下那被眾人捧起的高位。不為別的,就為了心中那股氣。
“老太傅說我‘人生閱歷淺薄’,敢問‘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當中的種種情思是否要到垂垂老矣才會有所體會?”
易安的《聲聲慢》傾述一生國破﹑夫死等等遭遇,在看過居士的生平,讀過她從早年到晚年的那些詩詞作品,其中心態的轉變,怎能不為這麼個妙人兒心痛,怎能不深有同感。
“皇兒!”
李悅丟擲這麼首千古絕唱,殿內所有的人都被震住,瑾妃喚她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孩兒不吐不快,什麼是人世滄桑?‘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好聽!”
所有人目瞪口呆,只有小圓球賀蘭皓鳶率先叫好,儘管他不懂,但就是感覺他這二哥在形容什麼很美麗的風景,而且吟的抑揚頓挫聽起來很有韻味,更難得的是看到平時不苟言笑的嚴太傅一臉的難看。
李悅等不到那宮娥給她拿來果漿,拿過賀蘭皓鳶的杯子就飲了起來。她和皓鳶各有一壺,不過喝完李悅覺得沒有她那壺的好喝,也就作罷。拉過站立架,坐久了的身子感覺有點反應遲緩。
“文人寫不出大氣磅礴的文章是您老的一家之言,且聽下面的如何?”李悅硬把嚴太傅沒澄清的話當做是被他否定了的,老太傅已被她接連的幾首詩砸得有些氣短,臉上開始出現供血不足的症狀。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好!我這大老粗都彷彿看到旌旗翻飛的滾滾沙場,那累累戰鼓猶在耳邊。”
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