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鄉。
“那麼,說點無關的話吧……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在帝都做一個籍籍無名的質子,終日沉溺酒色,所會的無非是吟風弄月,聽聞父親病亡,便惶惶不可終日,不知我那位將會繼承家主之位的哥哥會怎麼對我,往後究竟應該怎麼過。”
白恆感慨地說:“於是,便只能整日傷春悲秋,與我為伴的只有一隻宮內的野貓,偏偏野貓也從樓上摔下來,斷了脖子……”
皇帝笑了,“讓我猜猜看,按照民間話本里的故事,那時候我應該聞言勸慰,幫你走出陰影和痛苦?”
“不,那時候你還小。”
白恆輕聲說。
只是看著樹蔭之下那一片地面,看不見當初那一座小小的墳塋。
“……你會做一些殘忍事。”他說,“像個小孩子一樣。”
漫長的沉默之後,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後來,你就不像了……”
“女孩兒早熟。”女帝說。
“大概吧。”
白恆搖頭,興致乏乏地揮手:“一路舟車勞頓,我要去休息了,陛下沒事兒的話,就請自去吧。
至於其他可有可無的話,不說也罷。”
女帝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寂靜裡,白恆閉上眼睛,靠在樹下。
二十年了,白恆,已經過了二十年。
人生還有多少個二十年?
在久違的花草香中,他恍惚中感覺到有一個小東西跳到自己的膝蓋上,輕聲叫著,尾巴撓著他的手腕,他下意識地去撫摸,卻摸了個空。
那一隻貓已經死了。
二十年前,它從閣樓上摔下來,斷了脖子,在自己的懷裡奄奄一息,舔舐著他的手,卻沒有哀鳴,只是看著他的眼睛。
那一種眼神帶著憐憫和不捨。
就好像在和老朋友道別一樣。
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捧著它求遍了各處之後,無能為力地坐在樹下,想到自己的境地,便軟弱地淚流滿面。
哪怕有人翻過牆頭來,看到自己那一副不堪入目的醜態也沒有發覺。
“它快要死了嗎?”
“嗯。”
“它很難過。”那個小女孩兒看著他,“你不該讓它再繼續痛苦。”
“可我又能怎麼辦?”
“做你能做的事情。”
那一雙澄澈的眼瞳看著他,帶著他沒有的單純和殘忍:“你知道怎麼做,也不應假手別人。”
在那一雙眼睛的倒影中,他分明看到了那個醜陋又軟弱地自己。
還有唯一能做的事情。
白恆閉上了眼睛,流著淚,最後一次擁抱著懷中的微弱暖意。
然後伸出手……
親手將那一份僅有的溫暖掐斷。
直到最後一瞬間,自己都不敢去看它的眼睛。
只有一隻小手拿著手絹,將那些眼淚和醜的東西擦掉了,讓他看上去勉強像樣一些。
“不要難過,強的人是不會哭的,也不會孤獨。”
她輕聲說,“我要做強的人,你也要一起。”
有那麼一瞬間,白恆彷彿得到了救贖。
好像得到了什麼。
又好像什麼被取走了。
可時隔多年之後,白恆還是忍不住想:在最後的那一瞬間,得到解脫的它……那一雙眼睛究竟是怨恨還是快慰呢?
他不知道。
哪怕他已經擁有了力量,變得那麼強,可以救一千隻一萬隻貓,可他在意的貓只有一隻。
在意的人,也只有一個。
可是當他得以覲見自己的皇帝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