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睡意全無,發表著自己的觀點,並時有爭論,最後他約我共進晚餐,介紹我認識一下世界食品大亨。
我放下電話,愣了許久。到底誰是醫生?是他還是我?我和他都忘記了自己的固有角色,一個身體內帶著我安裝的異體肝及腎的病人,反而努力地為我們公司的經營作著診斷,大有我是病人、他是醫生之趨勢。
12年前的一個早上,我同芝加哥拉什(Rush)移植中心主任威廉姆斯(Williams)教授一同查房,第一個察看的病人就是剛剛轉進的比爾。他肝腎功能衰竭,進入昏迷狀態,生命體徵極不穩定,靠多巴胺維持血壓,唯一的救命方法是實施肝腎聯合移植。芝加哥的數家大醫院均因比爾的病情太重而拒絕為他手術。威廉姆斯教授指示,把比爾列為器官等候名單中的最優先順序——“Ⅳ”級,這意味著48小時內必須獲得器官,否則病人將不治。
深夜,我接到拉什移植中心器官協調員的電話,佛羅里達有器官。隊伍在醫院門口集合,冰桶、儲存液、活檢槍堆進了後備箱,隊伍一行4人奔向芝加哥“中途機場”(Midway)。協調員在路上向我們彙報供體情況,我檢視了腦死亡記錄。20分鐘後,我們踏上了小噴氣式飛機,飛向南方。
早晨,我們帶著裝有肝臟及腎臟的冰桶飛回芝加哥。我換上手術衣,將器官仔細修好,送上手術檯,協助威廉姆斯教授切除嚴重硬化的病肝,將健康的肝臟及腎臟移入比爾體內。
比爾甦醒了,移植的肝腎都很好地工作著。當得知我是參與全過程的中國醫生,他無比高興。他告訴我,1972年他曾作為尼克松總統的年輕助手第一次到中國,之後,他促成了廣東省第一條高速公路的融資。他感謝我和威廉姆斯授救了他的命。
兩個月後,他請我和威廉姆斯教授到他芝加哥市中心豪華的家裡吃飯,他把整個法國餐館都搬來了。他滿臉是毛,胸毛從襯衣的紐扣間溢位,顯然是控制排異反應的藥“環孢素”及激素的副作用造成的,像個猩猩。他侃侃而談,對身體恢復的狀況非常滿意,他提出加入我和威廉姆斯教授成立不久的欣凱公司,願意到中國出差。我覺得好笑,一個終末期病人,還不好好在家休息,我們未置可否。
術後,比爾從政府部門退休,建立了一個諮詢公司,自任總裁,並擔任多家跨國公司的董事。他常同美國議員聚會,還陪同芝加哥市長戴利來中國訪問。他時常打電話給我,問問工作,感謝我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2006年初,比爾太太找到我,她告訴我比爾的腎臟壞掉了,是免疫抑制劑的毒性造成的,已開始透析了。在加州,要等5年才有希望得到供腎,她要我再幫比爾一次。終於,天津的沈中陽教授為比爾換了腎,比爾對武警總院腎內科張主任的透析及沈主任的手術讚不絕口。
他身上帶著兩個自己的壞腎、一個美國壞腎、一箇中國的好腎及依然工作的移植肝回到了美國。一天,他邀請我到他的海邊別墅做客,同邀了幾位金融界好友,共同探討中國的高速發展及機遇,比爾約我下次上海再見。看著這位60歲的“健康”年輕人,意氣風發,我無言以對。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多麼可敬的生活態度。他的精神比我們更健康。今天,他就在浦東,不是來治病,而是來開拓事業的。
一對美國夫婦的生活態度(2)
今天早晨8點,比爾的電話又來了,我很興奮地告訴他,一篇關於他在移植術後與疾病作鬥爭、與疾病共生存、藐視疾病的部落格文章被選登在新浪首頁,引起了很大反響,兩天內有2000多次點選,並有許多網友發出感慨。他顯然對“新浪”的名字很熟悉,聽了很興奮,請求我把文章給他,他願意同中國的網友們,特別是移植病人們分享與疾病共生存的感想,講述實現社會價值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