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三族,常遇春的兒子也被牽連入藍玉案內而被賜死;徐達是明朝開國的第一功臣,受封為中山王,賜有免死的鐵券丹書,但後來燕王以叔奪侄位(明成祖),徐達的兒子徐輝祖仍不免被削爵幽死(見《明史》一二五,列傳十)。只有沐英一家,遠鎮雲南,世代為“公”(爵位),可算異數。
因此於承珠聽說這城隍廟是沐府的“小公爹”倡修的,不勝惶惑,心中想道:“若是別人也還罷了,沐家屢代都得朝廷恩寵,何以他卻不怕牽連,給我的父親立像造廟,雖說是假託城隍,但如此昭彰,豈能瞞盡所有之人。而且也未聽說我父親和沐家有什麼交情,這事未免太奇怪了。”
只見那小公爹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下面的紳商依次進香行禮,只是除了那“小公爹”之外,卻並無一個官員。
於承珠忽地排眾而出,在廟祝手裡也接過三柱香,熱淚盈眶,跪在神前,低頭默禱:“爹爹呵,你被奉敬為神,永受萬民膜拜,死也不朽了!”
那小公爹甚是詫異,招手叫她問道:“你有什麼委屈,要稟告城隍?”於承珠拭掉眼角的淚珠,道:“沒什麼,我見你們如此尊敬城隍,一時感觸,禁不住流淚了。”小公爹越發奇怪,正想再問,忽聽得外面又是鳴鑼開道之聲,有人報道:“王副將軍到。”
小公爹皺眉道:“他也來做什麼?”走出去迎接,於承珠乘機退下,偶然一瞥,忽見那兩個賣藝的父女也擠在一個角落裡,正在偷偷地望著自己。。
於承珠心中一凜,想道:“待黑白摩訶一到,可得立刻離開這兒。”她也自知露了痕跡,但眼見自己父親的神像,卻又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鑼聲一止,只見一個貴官走進廟來,小公爹道:“王將軍,你也來進香嗎?”那貴官道:“小公爹,你這場功德道得好呀。”向城隍像打量了好一會,笑道:“好手藝,刻得栩栩如生。為什麼和我在別處所見的城隍像不同?”小公爹道:“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城隍,這有什麼奇怪?”那玉將軍哈哈笑道:“小公爹此言,真是令我大開茅塞,原來城隍像也是因地不同的。哈哈,這建廟造像,是沐公爹的主意還是小公爹的主意?”小公爹淡淡說道:“這是我的主意,有什麼不對麼?”
那王將軍滿臉奸笑,道:“好極了,在蠻夷之區,原不妨以神道設教,這是聖人也說過的。”旁邊的土著紳商,聽那將軍說雲南是“蠻夷之區”,個個怒目而視。那位王將軍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言,急忙堆滿笑容,補上一句道:“兄弟的意思,咳,咳,兄弟的意思,是說小公爹的作為,頗合聖賢之道。”這句話可捧得極為牽強。那小公爹笑道:“是嗎?好,好!那麼你也該向這城隍叩三個頭!”那個將軍名叫王鎮南,身受平南副將軍之職。雲南的軍政大權一向操於沐家手中,“平南將軍”也是規任的“黔國公”沐琮自兼,這位副將軍雖是朝廷派來的,其實形同“伴食”,毫無實權,被小公爹沐磷強他向城隍像叩頭,心裡雖然是萬分的不願意,卻不敢不依,果然跪倒地上,乖乖地叩了三個響頭,站起來時,滿面尷尬之色,於承珠瞧在眼裡,心中笑道:“這個王將軍一定是曾經見過我的父親,哈哈,叫一個朝廷命官,向‘叛逆’叩頭,這位小公爹的惡作劇可真令人痛快!”
那位王將軍搭訕了幾句,悻悻而退。看他走出廟門,裡面的紳商們竊竊偷笑。小公爹沐磷抬起眼睛,在人叢裡尋覓於承珠,忽聽得門外又是肅靜無譁,進香參神的人們自動讓開,只見兩個丫鬢陪著一個小姐走上臺階,沐磷急忙迎上去道:“姐姐,你也來了。”這位小姐正是黔國公沐琮的女兒沐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