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下里敲定好了,焦順登時寬下心來。
於是也混入眾紈絝之中,過足了亂射的癮。
就這般鬧騰騰直到午後,眾人這才抬著幾隻黃羊、獐子,一頭半大不大的野豬,興沖沖的到了臨溪而建別院當中,由親隨們剝皮割肉,又撒了各色香料,插在上搖桿烘烤。
在這地界,又不是個人私產,自不好置備舞女歌姬——否則誰能用誰不能用的,倒容易鬧出爭風吃醋的事情來。
但那守車的漢子們擂鼓踏陣、刀盾搏擊,卻也別有一股雄壯之氣。
連焦順這等經過見過的主兒,也是連連鼓掌叫好。
又有紈絝湊趣,指揮著二十來杆火槍對空亂射,只聽噼裡啪啦爆豆也似,頗有後世非洲黑叔叔的風采。
席間各人都吃了個腸滿肚肥,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偏那薛大腦袋又作起了妖,非嚷著下午要去獵一頭黑熊回來,若尋不見,便在這裡住下了。
焦順還惦記著要見神武將軍馮唐呢,怎肯陪這憨貨留在谷裡胡鬧?
正要尋個理由忽悠他幾句,不想外面突然來人稟報,說是谷外有貴人路過,因瞧見谷裡起了炊煙,便派人詢問也有現成的野味出售。
馮紫英聽了便有七分不快,罵道:“什麼貴人不貴人的!我們兄弟在這裡取樂,須不是給他當獵戶使的——你只管派人趕出去就是了!”
“這……”
那稟報的莊頭支吾道:“我瞧那貴人似是榮國府的,偏公子府上和國公府乃是世交。”
“榮國府的?”
馮紫英登時站起身來,猶豫著看了看薛蟠,又轉頭看了看焦順,便道:“也不知是哪位長輩出遊,咱們兄弟只怕要去露上一面,才顯得不失禮數。”
說著,又命人備了乾淨整潔的食物,用食盒裝了放在馬車上。
薛蟠聽說是榮國府的長輩,當即就苦了臉,把個重油爆炒的獐子耳丟回盤子裡,嘟囔道:“千萬別是姨夫就好,每回見了我都要罵上幾句。”
焦順也自席間起身,笑道:“若真是政老爺,我替你擋著就是了——前幾日寶玉捱罵,不也是我救的場?”
薛蟠這才磨磨蹭蹭跟在了最後。
三人在別苑門口上了馬——焦順做小管事時就學會了騎馬——簇擁著裝了食盒的馬車,不疾不徐的奔到了山谷口。
就見七八輛大車橫在路旁,居中倒支起了一個圓頂的大帳篷,看那帳篷前往來的盡是些婦人,就知道這所謂的貴人應該是個女子。
三人正欲上前問個究竟,早有一人快步迎了過來,笑著見禮道:“原來是馮公子、表少爺和焦大爺在此,這倒真是巧了!”
這倒竟是焦順的‘熟人’。
卻正是楊氏的丈夫秦顯,因他哥哥秦翊被派去南邊兒,他如今便頂了秦翊的缺,到了賈赦身邊做親隨管事。
因見是他出來應酬,焦順登時就覺察出,這隻怕並不是湊巧,而是那位‘貴人’刻意尋過來的!
於是便搶先問道:“那帳篷裡莫不是府上的大太太?”
“正是大太太。”
秦顯賠笑解釋道:“因家中近來有些不太平,太太專程去了雁嶺棲霞庵進香——偏那廟裡的齋菜不甚可口,太太回程時正覺空腹難行,又見這處起了炊煙,就想買些現成的野物充飢,不想倒撞上三位爺在此,您說這可不是巧了麼?!”
呵呵
巧個鬼!
焦順心下冷笑一聲,知道這邢夫人必是有所圖謀,於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果然不出他所料,秦顯差人去帳篷裡稟報之後,不多時就見秋桐過來傳話,說是太太舟車勞頓的實在沒什麼精神,索性就不請幾位爺進去說話了,只單獨讓焦大爺送些野味過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