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桌子,再次站到窗前,拉開與景剴的距離。
景剴看著他的背影,唇邊掀起一絲冷笑。那樣白衣如雪、淡定從容的人,彷彿臨風便能飛入雲霄。此刻他跟自己說,四海之大,無容身之地。真可笑,他說這句話時根本沒有半點頹喪或悲哀,他根本什麼都不在乎。
還是那樣驕傲,表面恭順,骨子裡對自己毫無敬畏。他敢做任何人不敢做的事。
想起那道逼視自己的凜洌的目光,景剴心有餘悸。原來那張俊美絕倫的臉,兇狠起來竟是如此可怕。那些話說出來毫不留情,字字如刀剜開他的皮肉,比打在臉上的巴掌更痛十倍。
而過後,他居然做出一副平靜到極點的樣子,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怒火陡然升起來,恨意滲入齒間,開口時聲音便沉下去:“很好,原來你還是清醒的,你還知道這天下是朕的,朕是皇帝。”
“臣從未敢忘。”
“用背對著朕說話,這便是你為人臣的態度?”
溫如玉轉過身來,湖泊般的眼睛沉靜而深邃,面對這種刻意的挑剔,他心中瞭然,景剴分明是想挽回他帝王的尊嚴。
“臣知錯。”
景剴盯了他半晌,卻無法從他臉上找出半點異常之色。目光垂下,落到那幅畫上,仔細看著,點頭讚道,“煙姿雨色,蒼潤灑落,偃仰濃疏,動合矩度。好畫。”
“謝皇上誇獎。”
“如玉真乃天下第一才子,難怪如此倨傲不臣。”
“皇上……!”溫如玉目光一顫,想說什麼,卻終於忍了下去,換成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
“難道朕說得不對?”景剴逼上來。
溫如玉暗暗吸口氣,顧左右而言它:“屋裡悶得很,臣可以去院子裡走走麼?”不待批准,他已輕拂袍袖,轉身翩然走進院中。
景剴氣結。
就在這時,溫如玉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驀然抬頭,見一條淡淡的白影站在高高的竹梢上,風吹過,他衣袂翩翩,臨風欲舉。但腳下卻站得極穩,身子彷彿與竹枝粘在一起,任風動竹梢,身形不亂。看起來輕盈如一隻停在竹葉上的蝴蝶。
正是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人。
那天夜裡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只見到目光閃亮。此刻在日光下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雙眼睛,溫如玉不*微微一愣。好漂亮的眼睛。
溫如玉自己長得俊美絕倫,但他的美是帶著一股俊朗的英氣的;而眼前這雙眼睛,卻更適宜長在女子臉上。比起星羅的眼睛來,它似乎更增加了一種嫵媚的、柔和的味道,目光流轉間,如同水波盪漾,令人渾然欲醉。
似乎注意到溫如玉一瞬間的失神,那雙眼睛突然一凜,立刻便變得凌厲無比。
溫如玉不*微笑起來。這個人,實在是有趣。是不是自己的表情令他產生誤會,以為自己將他看成女人了?
這笑容頓時化開了那雙眼睛裡的寒意,目光再次柔和下來。
“溫如玉,我在等你。”他開口道,聲音還象初次聽到的那麼好聽。
“閣下有何見教?”溫如玉含笑拱手,用他的左手撫上銀色的右手,風中袍袖輕揚,白玉般的臉上蒙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白衣人一聲輕笑:“我有些無聊,你反正也無事,不妨出來,我們比比輕功吧。”
說話的語氣就彷彿與溫如玉是好朋友一般,坦然、隨意到極點。
溫如玉略略回眸,看了看屋中的景剴,道:“抱歉,我沒空。”
“你又不是他的侍衛。”一句話說出來竟彷彿有些抱怨的味道。
“也是我的職責。”溫如玉答得堅持。
“你放心,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再說,你又沒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