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肚子餓加上被他這一番連搶帶奪般的攪和,幾乎讓我有點急火攻心,所以在他又一次把筷子伸到我碗裡來的當口,完全忘了邊上還有那麼多親戚圍著,我一伸手一把抓住鋣的手腕,在他抬頭看向我的同時一把把自己筷子插進了碗裡那塊油光鋥亮的炸鬆糕。
也就在這同時,不知道是我用力過大還是怎麼了,就聽見桌子上的碗碗碟碟咔啦啦一陣脆響,隨即一蓬灰塵從天而降,沒頭沒腦撒了我一臉,包括桌上那麼多香噴噴油光光的點心。
我當時那叫一個尷尬。
幾乎恨不得就找個地縫往裡鑽了,好在邊上的六姑一邊拍著我頭髮衣服上的灰一邊好聲安慰:&ldo;真是真是,家裡頭的老鼠也欺生,平時都不見出來,今天倒造反了,哥啊,明天買包老鼠藥回來,把樓上好好清理清理去。&rdo;
&ldo;噯,知道了。&rdo;
一通忙亂,七手八腳把滿是灰塵的桌子給撤了,而我站在一邊看著他們的來來去去的身影,除了尷尬和沮喪,剩下的只有餓。好在不一會兒耳邊聽見他們商量著要重新做些點心來,心裡寬了寬,正打算洗把臉然後回來繼續吃,這當口,一直安靜到現在的狐狸忽然站起來,笑嘻嘻地走到我二嬸身邊:&ldo;阿姨,你們忙你們的,我來給寶珠弄點吃的就可以了。&rdo;
我聽著一呆,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而他背對著我,一條尾巴搖來晃去的悠悠然。
&ldo;哎呀哎呀,這怎麼可以,你們坐你們坐,很快就好的。&rdo;
&ldo;不用了阿姨,她最近減肥呢,吃不了多少東西。&rdo;
&ldo;這怎麼可以,回去坐回去坐,馬上就好了。&rdo;
&ldo;不用了,我來,你們多聊聊。&rdo;說著,也不顧姑姑的阻攔,他一挽袖子自說自話地就朝廚房走了過去,甚至不給我一個出聲制止他的機會。
意識到二嬸朝我看過來的目光,我只能無可奈何地笑笑:&ldo;嬸嬸,讓他來吧,你們就別忙了。&rdo;
&ldo;那……多不好,你們大老遠的趕過來弄成這樣……&rdo;
&ldo;沒事的……&rdo;
打水洗了把臉弄乾淨了身子,我住進了二嬸剛給我收拾完的西樓二層一間朝南的臥室。
臥室不大,不多的幾樣傢俱收拾得乾乾淨淨,隱隱飄著股樟腦丸的味道,像姥姥那隻用了幾十年的五斗櫥。二嬸說這間臥室原本是我爸爸住的,從他離開村子後就幾乎沒再被人使用過,只偶然伊平帶同學回來會騰出來讓他們住上幾天。伊平是二嬸的兒子,也是爺爺家眼下單傳的唯一的孫子輩男丁。
另一個孫子輩的就是我了,除此之外,不論是大伯二伯,三叔四叔,還是嫁出去的幾個姑姑,膝下都沒有孩子。
第一次住在爸爸小時候住的房間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書櫥的玻璃下壓著他青年時代的黑白照片,還有些發黃了的少年時代的照片,床邊上劃著名些看上去是鉛筆塗鴉的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線。開啟窗,外面可以看見我來時那條路所沿著的山,在夜色裡起起伏伏的,撲面一股田野的風,清清淡淡的,帶著點微腥,可是很好聞。
幾十年前的爸爸,也曾經像我這樣趴在窗臺上這麼朝外眺望著的吧,而他那時候心裡想著的又都是些什麼。
實際上那麼多年過去,對爸爸的印象也已經很少了。
只記得高高瘦瘦的,鼻樑上永遠一副那年代很流行的眼鏡,黑的邊,很闊,鏡片在說話時會對著你一下一下地閃著光。聲音是永遠的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