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親不會。於是經過了一場軟磨硬泡,恭曉居終於硬邦邦地坐在了四方桌的一邊上。他們約在十點,她早到了一會,就坐著聽音樂。十點整的時候——那時電臺正在報時,就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來詢問:“你是恭小姐吧?”
顧家真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臉上總是斯斯文文地微笑著。他把選單遞給她,她說隨便點什麼,他就拿回來,看了一遍,又問服務生有什麼好吃的。等到服務生介紹完畢,他又抬了抬眼鏡,指著選單問恭曉居:“吃這個好不好?”恭曉居說好,他方把選單發了出去,然後拖了下椅子,才溫和地笑道:“這種場面總是尷尬的。”
恭曉居聽他這樣說,心裡倒自在了點。他拿起熱騰騰地茶壺,朝她的杯子裡灌茶,一邊說:“我姓顧,叫顧家真。”恭曉居就說:“我知道,有人和我說了。”他嚐了一口茶,然後點頭笑道:“那就好。”恭曉居一向不知道該和陌生人如何相處,就木木地坐在,一會又拿筷子敲敲桌子。顧家真也不太說話,偶爾說一句:“這菜上得真慢。”隨後二人又恢復平靜。
他們兩人點了一桌的菜,恭曉居看著滿滿的桌子,心想怎麼吃得掉。她看見顧家真拿著一旁的紙巾預備擦手,就攔道:“別用這個,很髒的。”顧家真一手就停在那裡,她又說:“現在有些小飯店專拿別人用過的毛巾,煮一煮再給新的客人。報紙上不是一直有嗎?”顧家真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大約看見了也不關心。不像你是醫生,對這些事很敏感。”他真的放下了毛巾,對她說:“那我去衛生間洗洗。”恭曉居笑了起來,然後說:“好的。”
顧家真講起話來很慢,字斟句酌,好像很費力一樣。恭曉居問他:“你平時很忙嗎?沒有時間交朋友嗎?”他會意,微笑道:“是呀,工作上的事總也像做不完一樣。而且,我這個人比較木訥,不善言辭,所以終身大事就耽誤了下來。自己倒沒什麼,卻急壞了長輩。”恭曉居立刻想起了她的母親,顧家真又說:“現在想想,他們的話也有道理。人不能跟著工作過一輩子,再說我也想多認識幾個朋友——能認識,也算是緣分。”
恭曉居低著頭,心想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顧家真問她:“恭小姐能吃辣嗎?”恭曉居微笑道:“吃不了。你點了那麼多,我以為你喜歡吃。”他“哦”了一聲,就笑道:“那我來吃吧。”他們點的是貴州菜,有幾樣辣得麻舌,顧家真又叫了壺茶,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慢慢吃著。恭曉居看他細嚼慢嚥,就說:“你很能吃辣的?”他含笑著點頭:“還行。”恭曉居喝著橘子汁,問他:“你是哪裡人啊?”他好像沒料到她會這麼問,一楞後才說:“我的籍貫在無錫。”恭曉居才笑道:“我看你這麼能吃辣,還以為你是四川那裡的。”
這頓飯吃了整整兩個小時,顧家真這才說:“我們走吧。”他們走到門口,他說:“我送送你吧?”恭曉居忙說:“不必了,我家離這裡很近的。”他又說:“那我叫輛送你。”恭曉居沒攔住他,他已經叫好了。她坐進車裡的時候,他還俯在視窗鄭重其事地說:“再見。”她一笑,他又接道:“那我下個星期再打電話給你?”恭曉居遲疑一下,說:“好呀。”
恭曉居回到家,分析不出她對顧家真是什麼感覺,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過了一個禮拜後,顧家真按時打電話過來。他說:“我有兩張電影票,你想不想去?”她覺得不好意思拒絕他,擱了好長時間,才在電話裡說:“好啊。”那邊又傳來溫厚悅耳的聲音:“那我在大門口等你。”
後來她才知道顧家真是一個多麼頂真的人。他說了在大門口等,就絕對會在大門口等到她來。正好那家電影院的大門在裝修,所有出入口都搬到了東門。他們兩人都不知道,於是一個等在東門,另一個就淋著雨,站在施工的水泥地裡等在大門口。
恭曉居撐著傘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