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家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古老城堡靜靜聳立在高文眼前。
它位於山頂,旁邊是一道陡峭的山崖,長年累月的風雨銷蝕和崩塌甚至讓山崖幾乎開始向內凹陷,也讓位於其上的城堡呈現出令人不安、搖搖欲墜的姿態,而城堡本身的陳舊更是加重了每一個造訪者在這方面的擔憂——然而不管怎麼說,一座立在山巔、緊挨著險要懸崖的堡壘確實很能帶給人一種震撼人心的美感。
高文便是從還在山腳下的時候就開始打量那座古堡,直到馬車順著寬闊的坡道終於攀上山頂,來到古堡前,他才輕聲感嘆道:“葛蘭家的人心挺寬啊……”
旁邊的琥珀目瞪口呆:“你一路就感嘆這個呢?”
高文莫名其妙地看了半精靈姑娘一眼:“你以為呢?”
琥珀張了張嘴,憋半天也沒想出別的詞來,於是也跟著高文一塊仰頭感慨:“葛蘭家的人心挺寬啊……”
“行了,別感慨了,去叫門。”
葛蘭古堡沉重的黑色大門在高文面前緩緩開啟,在那鑲嵌著紫鋼與銅製符文的橡木大門向兩邊張開的過程的視線在它們表面一掃而過。
他看到了斑駁的傷痕和些許焦黑的痕跡,雖然已被修飾,但仍隱約可見。
大門背後,是燈火輝煌的長廳——紅色的地毯從正門一直鋪到長廳盡頭的階梯前,女僕和侍從站在紅毯兩旁,而一位身材頗為高大的中年管家站在最前,他彎下腰,左手彷彿天鵝的翅膀般舒展開,引導著貴客踏入大門。
那位葛蘭家族的女主人就站在長廳的中央。
她是一個高挑但卻過於纖瘦的女人,三十歲上下,留著黑色的微卷長髮,眼窩較深,膚色也略有些蒼白,可是歲月還沒來得及在這位女士臉上留下滄桑印痕,她仍是一個可以在宴會場上引人注意的美麗女性。
在高文邁步向前的同時,貴婦人也恰到好處地迎上前來。
一切都禮儀周到,規制齊全,這讓高文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上次拜訪的康德堡——只不過,康德堡中只有一個混沌虛妄的夢境,這裡又有什麼呢?
高文展露出一絲微笑:“希望我的冒昧拜訪不會給鄰居帶來困擾。”
“您的到來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榮耀。”羅佩妮?葛蘭彎下腰去,依自身爵位對高文行禮,高文注意到這位貴婦人所行的乃是男士的貴族覲見禮節,可心中卻並無意外。
在葛蘭家族失去了男主人之後,這位未亡人便承擔起了男主人的角色,她是這片土地的領主,而且至今沒有傳出任何改嫁的訊息,這足以表明她的某種態度——此刻她以男士貴族覲見禮節迎接公爵,這也是一種只有貴族之間才能理解的“語言”。
高文抬起眼睛,看向長廳的盡頭,果不其然在兩道弧形階梯之間的那道立牆上,他看到了一幅巨大的肖像畫,一個黑髮俊朗的年輕人,身穿黑色外套和雪白襯衣,面帶淡然微笑地立在畫中,肖像畫前還可以看到白色的燭臺和同樣雪白的“告死菊”。
那應該就是上一任的葛蘭子爵,他的畫像掛在這裡並不奇怪,但那白色的燭臺和告死菊卻頗有些不尋常——對於很多當代貴族而言,婚姻的忠誠度是僅限於雙方健在並且各自家族穩定這一前提下的,一旦雙方中有一人去世,那麼還活著的(不論是先生還是女士)自然會在短暫的哀悼之後儘快尋找新的婚姻物件,這並不會被當成“不忠貞”的表現,因為及時且明智的婚姻恰恰是維持家族實力、支撐領地發展的必要手段,一個多次結婚的寡婦或鰥夫在某些情況下甚至可以用炙手可熱來形容——
安蘇龐大、複雜、臃腫而又骯髒的貴族譜系和土地流轉歷史便是在這樣的“婚姻戰爭”中形成的。
高文把視線從葛蘭子爵的畫像上收回,腦海中想到了琥珀調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