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京都來的!」
老闆神色一變,有些羨慕,猜測著這大約是某個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
然而他回過神來時,又有些驚訝。
「你說,你要去嘉峪關?哪兒可在打仗嘞!聽說天天死的人能堆成山,你去那裡做什麼?」
少年微微垂下眼簾,不知在想著什麼,只是山間的涼風拂開他垂落在頸側的墨發,露出了白皙的面板上一道駭人的疤痕。
長長的一直蜿蜒至衣襟下邊。
「……我去那裡找人。」
茶鋪的老闆盯著那道疤痕,有些唏噓。
「哦,你是家裡有人被抓了壯丁,去西北守邊關了是吧?」
「唉,我媳婦的兩個表兄弟,也去了西北,三年沒有信寄回來了,咱這裡地方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木椅子上的少年聽到這話忽然顫了一下,眸子淡淡的像是一面鏡子,只是此刻被突然打破,支離破碎。
「不會死的……」
他不知道是在對誰說,嗓音低低的,像是一種自我欺騙,又像是在祈求。
「他不會死的……」
茶鋪老闆被嚇了一跳,再定睛去看這衣衫還算齊整乾淨的少年,才發現他手裡一直攥著一個小瓶子。
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土窯裡製成的瓷瓶,少年的動作卻像是護著什麼珍奇寶貝一樣。
一旁歇息的農夫拽過老闆:「這孩子不會是……腦袋有什麼問題吧?你可別問了,小心他纏上你!」
茶鋪老闆思忖了一下,語氣委婉:「小兄弟,你要喝盞茶嗎?再歇息下去,天色要暗下來了……」
少年怔忪著眉眼,要了一碗黑漆漆的茶葉沫子泡成的茶水,輕聲道了謝。
隨後起身朝著蜿蜒著彷彿沒有盡頭的山路走去。
茶鋪老闆收拾完一桌桌椅,才發現少年在角落留下的,是一錠明燦燦的銀子。
隨著冬日將至,白日的陽光也越來越稀薄,臨近日暮,天色就已經蒼暗下來。
少年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他一手護著手裡的瓷瓶,一手扒拉開擋在山道上的樹木枝蔓,白嫩的掌心已經結了一層繭子。
偶爾遇到回村的獵人,他就會問一句。
「嘉峪關往哪兒走?」
人們給他指路後,他便繼續朝著既有的方向走去……
急促的腳步聲交織在偌大的軍營中。
被緊急傳喚來的大夫手抖著,看著眼前床榻上被鮮血糊成一團的少年,一時竟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夏統守在旁邊,一邊慶幸自己聽了太子的吩咐,提前拿著手書快馬加鞭趕來了嘉峪關,一邊目光凝在生死不明的少年面上,又怕得要命。
「你快救人啊!愣在這兒幹什麼呢?!」
大夫一疊聲地應著,終於大著膽子檢視起慕容星的傷口。
凝固了幾天的血,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早就把玄衣牢牢地黏在傷口上,根本撕扯不下來。
甚至於他每一下輕輕的拉扯,都讓昏迷的少年下意識地咬著牙關。
若不是夏統提前把布糰子塞進了他口中,只怕現下他早就疼地把舌頭咬下來了。
夏統急地直跳腳:「你到底會不會處理傷口!?世子他……他要是……我絕饒不了你!」
大夫一邊拿著剪刀剪開衣料,一邊抹著額上的冷汗:「夏將軍放心,老夫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數不清的刀砍劍傷,密佈在少年線條分明的腰腹胸膛上。
猙獰的傷口好像巨大的蜈蚣爬滿了少年玉色的肌膚,膿水和髒汙的死血混合在一起,發出一股惡臭的氣味。
幾個端藥端水計程車兵都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