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些無謂的顧忌所困擾,要我聽從父親的指示,娶一個和我根本一點感情基礎也沒有的女人。她不要我背上不孝的罪名,一定要我順從父親的意思,我當時一氣之下,對她說了重話,沒想到她就這麼走了。”宋宇盛聲音裡淨是痛苦。
原來在她的記憶之外,尚有無數的故事是她從未聽過,不是她能想像的。母親遺留給她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她竟誤以為是事件的全部,口口聲聲指稱自己的父親不負責任。
這一切錯得多離譜啊!
“媽從來沒告訴我這些。”艾盟喃喃自語,神情恍惚,臉上表情完全空白。“她只說你的好,要我不能逼你認我。你有你的生活、你的世界,若你不想被我這個從未見過的女兒干擾,我便不能擅自進入你存在的範圍。這是她的遺言,她為你設想得多好啊!”
“她錯了,她徹徹底底地錯了!”宋宇盛仍激動難平。
艾盟未能從震驚中恢復,仍是一臉茫然。
“我不只要讓你認祖歸宗,我還要為了你二十幾年來沒有擁有過一天好日子而補償你,我欠你的實在大多了。”身為一個未盡到責任的父親,他說再多都只能是彌補了。
有什麼東西竄進她的腦海?
認祖歸宗?是認祖歸宗嗎?
艾盟的眼中閃起了一絲絲不太明顯的光亮,飄蕩的神魂也被勾了些回來。
“你承認我是宋家的子孫?”她帶著一點點的期望和滿心的擔憂,誠惶誠恐地問。
宋宇盛二話不說地點了頭,直接給她肯定的答案。
“真的嗎?”艾盟仍不敢太相信。
“沒錯!”這一次宋宇盛說得清楚明白,他不要艾盟心存懷疑。
所有曾經存在的痛苦、怨恨、憤怒,此刻全像被微風吹散的雲霧,飄遠,飄遠,慢慢地飄遠……
一股久別重逢的欣喜淚水悄悄滲出,浸溼了艾盟晶亮的眸子,她努力忍住落淚的衝動,怕自己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宋宇盛將她攬入懷中,給予她最貼心的安慰。
艾盟再也禁不住滿腔激動,俯靠在他肩上盡情哭泣,讓情感如洪水般宣洩,低訴她曾受過的苦難。原來,上天還是眷顧她的,沒有早早決定她必須一生受折磨。為此,她謝天,以全心全意。
第一次坐在親生父親家中,艾盟緊張得像小學生般侷促不安,絲毫不敢放鬆神經。
“這些年來,你們過得怎麼樣?”宋宇盛面對艾盟而坐,臉上帶著疲倦的表情。
“從我有記憶開始,在我印象中,媽沒有一刻是休息的,清晨我起床時,她巳經從市場賣完早餐回來了,一直到我上床休息後,她還在忙著拿回來的家庭代工。雖然她從不喊累,但我看得出她實在是累壞了!”
如果她當初選擇和我在一起,就不會這麼操勞了,再苦、再艱難,都還有我為她抵擋風雨,她根本毋須自己獨力奮鬥。他心痛地想著。
“日復一日的沉重工作壓得她喘不過氣,她還是不肯認輸。她說,為了我,再苦也要撐下去,因為有一天你可能會接受我,讓我重回宋家。她不要她的女兒和她一樣粗鄙,所以她用盡一切心力栽培我,更期望這樣的我能配做你的女兒。”她喘了口氣,平緩急促的呼吸。“誰知道就當你快出現時,她卻撒手人寰了。”
宋宇盛幾乎想殺了自己,假若那個晚上,他能將心比心,站在她的立場考慮她的決定,而非一味地諷刺她,這所有的悲劇就不會產生了。
“媽得的是子宮頸癌末期,發現時已經太晚了,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我用盡了所有的精神及金錢,希望能延長她存活的日子,但她仍舊回天乏術,丟下我就走了。”回想到母親病逝之前的模樣,艾盟倏地又溼了眼眶,久久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