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東,南北皆是蜿蜒山脈。
曾清山身子徹底好利索後,便作為新兵跟著列隊操練,春秋農忙的時候還要輪流種莊稼收莊稼。
最初,他雙手因握筆處生成的薄繭因握槍起了血泡,一次次挑破,漸漸地,雙手佈滿厚厚的繭子,再不復讀書時瑩潤。
最初那段日子,他閒暇時要麼去醫官的草廬幫忙,要麼躲回自己的屋子,想念著千里之外的家人,亦思索著如何才能回到江南,如何才能報仇雪恨。
軍中的漢子們也不愛和他來往,眼神中總是帶著嘲諷,嘲諷他的瘦弱,他額頭的刺字,嘲諷他的不合群。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次小小比試,他才真正融入了這個群體。
說到這裡,吳忘塵眼眶裡已盈滿了淚水,“兩年前,我最後一次見清山兄時,他右手掌裹著一圈一圈的紗布,說是剛參加了剿匪,被利刃刺穿了手掌。我無法想象那該有多痛,清山兄卻笑著說,福禍相依。”
蕭則玉想起十二歲那年與二哥曾清山探討瀕臨絕境時人之生死問題。
他們從中秋燈會上回家,在夜裡滿是燈火的街道上並肩走著,哥哥邊走邊給她剝著葡萄皮,還要聽她碎碎念不要把葡萄皮隨手扔在路上。
若是有一天,殺意籠罩著我,我亦要奮起反抗完成絕殺。
人之一生,活著才能感知快樂和痛苦,死了就五感消失,不知幸福也不知悔恨,而活著的家人,卻被陰影不斷侵擾。
一個時辰一天一月一年一生,獨自擁抱月亮和無人共情的記憶。
少年忍著她的喋喋不休,弄得滿手汁液,把剝好的葡萄塞到她嘴裡,暫時制止了她的語調,“也許某天,某種境遇之下,我們必須對自己做出選擇,是殺,還是活。”
“既然深淵亦凝望著我,若真有信念崩壞的那一天,自然是選擇殺選擇活著。”
少女滿嘴清甜,像只小松鼠鼓起了兩腮。
少年手上未停,“別隻顧著吃,聽見我剛說的沒?”
“聽到啦!可我們連只雞連條魚都沒殺過,若真遇上那種境地,如何反擊?”
“自然是拼死反擊……你還想吃?沒了!”
“那哥哥再回去給我買點吧。”
“你自己去。”
“哥哥去。”
“自己去。”
“哥哥去。”
少年忍無可忍,恨恨道:“你可真是好樣的……一起去!”
:()夜雨驚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