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蘇暮寒心裡暗暗腹誹,種種不甘與惱怒卻一點也不顯現出來。
他向皇祖母行禮告退,恭順地扶著母親,再向眾人告別,望向慕容薇的時候,添了那麼一絲顯而易見的柔情。
真假難辨的情誼,時不是在蘇暮寒身上轉換,慕容薇佯裝不見,只看著蘇暮寒扶著母親的手,慢慢走出壽康宮的大門。
暖轎在殿外等候,楚朝暉似是沒有瞧見。她抖抖地抓著蘇暮寒的衣袖,輕似冬季枝頭枯萎的落葉,越走越快。
一路疾行,在含章宮門口,楚朝暉終於甩開蘇暮寒的手。
輕脆地掌摑聲淹沒在遠處一片鞭炮聲中,楚朝暉字字泣血:“暮寒,我知道你心裡有恨,可那畢竟是我的母親、你的外婆,你怎麼下得狠心?”
蘇暮寒沒有分辨,他朝著北疆的方向跪下,將目光遙遙投向遠方,語氣裡只有無可比擬的哀傷:“母親,若兒子說是無心之失,您大可不信。暮寒別無他想,只是今夜倍加思念父親,才在錦袍裡面著了白衣。”
夜風裡和著楚朝暉拼命忍住的哽咽,兒子的話在她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上重重撒下一把鹽。她一遍又一遍在心裡狂叫著蘇睿的名字,淚水簌簌,落在硃紅的霞帔上,像是杜鵑泣血。
蘇暮寒含淚扶住自己的母親,母子二人在含章宮內抱頭哭在一起,引得明珠等人不斷垂淚。
楚朝暉更衣出來,又重新淨了面,見馬奶酒早已溫好,就擱在寢宮裡楠木褪色的曲腿小矮几上。
溫婉回了鳳鸞殿,便沒有人再在夜裡為自己煮粥。楚朝暉望著小几上幾樣精緻的小菜,知道那是明珠的安排。
明珠貼心,知道夫人夜宴上幾乎沒動筷子,怕她空腹喝酒傷胃,便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了幾道小菜。
淚眼迷離裡,楚朝暉望著自己舊時的寢宮淚如雨下。
多想回到從前,你仍是青年得志的國之棟樑,而我只是初始相思滋味的閨中少女。
揮退了眾人,也要蘇暮寒下去休息,楚朝暉自斟自飲,將酒倒入面前的酒杯,拿自己面前的酒杯輕碰了碰對面的一杯,含淚笑道:“將軍,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似乎能聽到邊塞的風在耳邊呼嘯,還有丈夫爽朗的笑。不善飲酒的她微一仰頭,烈酒合著眼淚一起入腹,五臟六腑都被似熊熊烈火焚燒。
深沉的醉意裡,似是瞧見蘇睿含笑向自己走來,楚朝暉不顧胃裡的難受,又哭又笑,伸手喚道:“將軍,你終於肯回來了。”
明珠一直在外面悄悄守著,望著撫幾而臥的楚朝暉,她只能眼含淚水,心痛地將主子扶回榻上。
壽康宮裡,楚昭暉攜著兒子離開,皇太后依然在笑著繼續散她的荷包。
大人的、孩子的,一一分得清楚,孟昭儀的給了雙份,由楚皇后代領,要她一會兒先送過去再回自己宮裡。
皇太后喚著小女兒的名字,小心地囑咐:“不要與暮寒一般見識,免得你姐姐傷心。把雙份的荷包送去長春宮叫孟昭儀高興高興,囑咐她一切以肚裡的孩子為重,明日不必過來請安。”
楚皇后答應著,終是怕母后傷心,笑道:“女兒從長春宮回來,再來母后這裡坐坐,與她姐妹兩個一起陪著母后守歲吧。”
皇太后搖頭道:“不用,快子時了,你送下荷包便回宮歇著,明日裡朝臣命婦們覲見,還有一攤子的事。”
楚皇后記著慕容薇描述的夢境,前半截已經應了,後半截是絕不允許它發生。不想就此離去,又牽掛著方才離去的姐姐,踟躕間有些兩難。
雖然知道皇祖母不會如上一世一般自苦,卻還是免不了傷心,慕容薇只想陪著老人家儘自己的心。
她含笑起身行禮,對楚皇后說道:“母后回去歇著吧。阿薇午間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