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看了一眼方柳旖麗的側臉,心中不禁浮上柔意。
這位方公子看起來高遠又矜貴,但心思實在細膩,將他人的窘境都看在眼裡。他的言行總是漫不經心,就連救人似乎也本非出自本意,卻真真切切地顧念到了他人的心緒。
是容易令人心生欽佩甚至……傾慕的品性。
顧擇齡覺得自己似乎是迷了心,陷入在方柳矛盾又縝密的心性之中。
翻看了片刻卷宗,方柳忽然問:“喝嗎?”
顧擇齡搖首:“顧某不會喝酒。”
方柳:“這可是五十年的陳釀。”
顧擇齡:“酒是好酒,是顧某無福消受。”
方柳不無意外,又兀自飲了一杯,這才說道:“騎馬、飲酒都不會,所以才說你經不住官場搓磨。”
顧擇齡笑了:“方公子此言,倒像是篤定顧某能取中一般。”
方柳挑眉:“莫非顧解元沒有信心?”
顧擇齡:“自然有的。”
別的不說,於才學一道,顧擇齡向來自信。這種自信不是高傲,而是因為吃透了四書五經之後的篤定罷了。
兩人如此閒聊片刻,倒是顯得話語投機,氣氛和諧。
在此之前,陸超和張園景說要重金酬謝方柳的時候,唯一沒有說話的便是顧擇齡。
此時,他卻忽然鄭重道:“顧某如今一無錢財、二無家世,但是日後,方公子或許有用上顧某的地方。”
顧擇齡說的含蓄,其實就是在告訴方柳,他肯定自己此去定能高位取中,且在官場內自主沉浮。
方柳聞言,漫不經心地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君王昏聵國之將傾,如今朝廷佞幸當道,百姓民不聊生,官場之內就是一潭黑臭渾濁的死水。即便如此,你仍要去?”
顧擇齡眼神清正,神情肅穆:“正是如此,我才更要去。”
如果天下人避諱危機和黑暗,敝帚自珍,無人踏出肅清朝堂的第一步,大周朝更是無再盛之日。
方柳正眼看他:“死也無妨?”
如果他想做那賢臣,只會落得個如履薄冰,日日被人迫害的下場。君不見史書上多少良臣枉死,奸人苟活。
顧擇齡沉聲道:“我願忠直為國,死也無妨。”
方柳搖了搖頭,輕笑道:“依我看來,最簡單的方法,還是換個國君。”
顧擇齡小聲提醒:“方公子,慎言。”
雖然他也有此意,但是如此囂張地說出來,可是會被殺頭的事。畢竟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跪慣了,將君權和正統刻進了骨子裡。
“都說江南出才子,寒門出貴子,顧解元倒是恰好兩樣皆沾。”方柳語氣悠然閒散,邊指揮顧擇齡幫他翻看卷宗,邊說道,“那我便等你金榜題名、位至權臣,欠我一個人情。”
顧擇齡面露喜意:“自然。”
“既然如此。”方柳拿起一盞酒,遞到他嘴邊,“那就先從學會喝酒開始。”
顧擇齡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睫,與精緻至極的側顏,臉上爬上熱意。他匆忙地閉上眼,就著杯盞仰頭將烈酒喝了下去,然後掩遮漲紅的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