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斷面平滑,可見下手之人功力極強,快狠準,噴射出的鮮血染紅了牆壁。因著他們痛呼翻滾的動作,血液淌了一地,鐵鏽味兒在空氣中瀰漫。
整個房間唯一干淨的地方,便是方柳閒坐的桌椅。
見聞行道到來,方柳放下瓷器,剪了剪燭心,屋內稍稍明亮了些。
方柳抬眸,淡聲招呼道:“聞大俠。”
燈下看美人。
美人輕聲語。
聞行道倏然想到,方柳姿容絕世而武功更佳,怎會著瞭如此膚淺的道;也想到,方柳若果真出事,陳安、賽雪等人早該心急如焚。
可事實上,急得氣血上湧、毫無辨別能力分明是他。
也只有他。
方柳事前定對他的屬下有所吩咐,但卻未曾告知自己。
聞行道:“方莊主。”
方柳:“聞大俠為何如此匆忙。”
聞行道:“方莊主失蹤,聞某心急。”
“急什麼。”方柳眉眼上挑,“方某不是說了,若對方偷襲,就隨機應變。”
聰明人交談,從來心知肚明,但仍明知故問。
聞行道不語。
“聞大俠真以為,方某會被這等雕蟲小技迷惑?”
聞行道定定凝視方柳。
自己既然殺進府衙,便已說明他在極度心焦之下,確實信了這堪稱荒誕的可能。
“讓我猜猜,莫非聞大俠屠了府衙中的賊人。”方柳輕笑,“那這臨堤城滿城的百姓,都該要感念聞大俠之俠義了。”
方柳語氣篤定,似乎已經親眼看見滿府衙的屍首。
聞行道這才開口。
“方莊主神機妙算。”
方柳不置可否:“怎麼個神機妙演算法?”
“將錯就錯,假裝上鉤,引我清剿匪賊。”
“這便當得神機妙算了?”方柳輕笑一聲,“我又如何能肯定,聞大俠是否會按我計劃行事。”
“方莊主當然能肯定。因為聞某會來。”
聞行道說。
“且已至。”
除此之外,賊人亦殺盡。
至於原因是何,似乎不必多說。
“是麼。”方柳卻偏要問,“那敢問聞大俠,你覺得是為何呢?”
他的聲音輕靈悅耳,尾調上揚,末字的語氣親暱得彷彿在耳旁呢喃。
極輕,卻又極撩人。
為何?
聞行道藉著昏黃燭火,仔細分辨方柳眉眼中的淡然和從容。
眼前人,武功蓋世穎悟絕倫,無論何事皆能算到。自兩人相遇以來,未曾有一件事脫離他的掌握。
那麼……為何?
或許李正匪賊一事,甚至喊他幫忙護送車馬一事,都只是為了讓他承認——承認這個“為何”之後的隱秘心思。
聞行道憶起許久以前,方柳曾玩笑說,他平生最喜好看厭惡他的人,心甘情願地跪在他的腳邊。
認了,便是臣服。
昏黃燭火下,兩人寂然相望。一個眸淡如水,一個心緒翻湧。
聞行道收了刀。
卻原來早已輸得徹底。所謂情之一字,越忍耐,越抵抗,越是暮想朝思不得安寧。
“方莊主,如果你想確定的是此事,我承認便是。只要日後別再做此試探。”
他抬腳,跨過屍首,踩著一地斑駁血跡,穩步走向方柳。粘稠的血沾在他的鞋底,隨他的步伐,將屋內唯一干淨的地面也染上血紅的汙跡。
待到行至方柳面前,聞行道單膝跪下。
他單手將縱夕刀舉起,刀柄置於方柳面前,仰視他面容。
以刀為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