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1915年創辦《青年雜誌》,面向青年,喚起“倫理之覺悟”,“脫離夫奴隸之羈絆,以定其自主自由之人格”(《敬告青年》)。李大釗除在《甲寅》上發表文章為陳獨秀辯護外,也寫了《暴力與政治》等文批判“強力足以治國”的國家主義思潮,鼓吹以“愛人的精神”,“喚起其全國之自覺”的俄國式的“社會革命”。蔡元培在總結戊戌政變的教訓時,即已認識到“中國這樣大,積弊這樣深,不在根本上從培養人才入手,是不可能的”;在1914年更明確提出“既認定教育可以救世,便當斷絕政治上之迷信”。時在美國留學的胡適在1915年2月20日的日記裡,也記下了他的英文教師的觀點:“一國之大學,乃一國文學思想之中心,無之則所謂新文學新知識皆無所附麗”,並且滿懷激情地寫道:“國無海軍,不足恥也;國無陸軍,不足恥也!國無大學,……乃可恥也。我國人其洗此恥哉”,“吾他日能生見中國有一國家的大學可比此邦之哈佛,英國之康橋、牛津,德之柏林,法之巴黎,吾死瞑目矣”。
漫說北京大學與五四新文化運動(2)
胡適其實是敏感到了一種已經成熟了的時代要求的。1916年12月22日蔡元培於“大風雪中”來到北京,12月26日大總統黎元洪釋出命令:“任命蔡元培為北京大學校長”,1917年1月4日蔡元培到校就職,並且陳獨秀、李大釗、胡適、魯迅、周作人等一批影響一個世紀的民族精英都很快聚集於北京大學,這固然是由許多具體的人事關係所促成,有一定的偶然性,但也標示著一個時代知識分子的選擇趨向,可以說是勢之所至。它意味著,知識分子的目光由國家(廟堂)轉向民間,由強權政治家轉向知識分子自己,由依附權勢,轉向依靠知識(科學、理性)自身的力量,透過思想啟蒙,喚起國人的自覺,自下而上地進行中國的社會變革。
蔡元培對北大的改造,是從根本改變教育思想、明確大學性質入手的:他在就任演說中堅定地宣佈:“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諸君須抱定宗旨,為求學而來。入法科者,非為做官;入商科者,非為致富”;同時,又建立評議會,實行教授治校。這就從觀念與組織上,根本擺脫了對國家官僚機構與官僚政治的依附與控制,實現了教育(學術、思想、文化)的真正獨立,也就是知識分子自身的獨立。蔡元培提出“思想自由,相容幷包”的辦學方針,其目的正是要為知識分子提供自由而廣闊的精神空間,將北大改造成為民間知識分子的自由集合體。“教育指導社會,而非隨逐社會者也”,在自由、寬鬆的人文環境中,創造新的校園文化,並以此影響社會。
應該說,五四新文化運動就是本世紀絕無僅有的這樣的一次嘗試。正是在蔡元培主持的北京大學,建立了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新的正規化:這是一批體制外的知識分子,不僅從根本上走出了充當“官的幫忙、幫閒”的傳統知識分子的老路,同時也避免落入在現代商業社會中成為“商的幫忙、幫閒”與“大眾的幫忙、幫閒”的陷阱,而獲得真正的人格獨立與個體精神自由;他們永不停止對彼岸精神理想的追求與對精神(思想、文化、學術)的探索,因此對此岸的現實存在總不滿足,永遠對現狀持批判態度,永遠是“新的,改進的運動的先鋒”——這是魯迅對“北大校格”的概括,我們所說的“北大精神”所指的正是北大為中國知識分子所提供的這樣一種精神規範。
正是這些被魯迅稱作“真的知識階級”的北大人,創造了以“科學的思想與方法”、“民主與個體精神自由”、“‘重新估定價值’的懷疑主義精神”與“相容幷包的寬容精神”等為核心的新世界觀,新思維,新倫理,新方法,新的人際關係與交流方式,從而創造了新的想象力與新的創造力,並且作出了以文學語言、形式的變革為突破口的文學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