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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快,”斯泰爾先生說。他拿起素描本給希比爾看。斯泰爾先生一邊說,希比爾一邊饒有興趣、禮貌地一頁一頁翻看。他說他是一個“業餘畫家”——典型的“業餘愛好者”——他對自己的天才沒有錯覺,堅信藝術可以挽救世界的美——“而這個世界,你是知道的,被褻瀆了,每況愈下,急劇衰落下去,必須堅持不懈、一刻不停地挽救。”他相信藝術家就是“見證”,藝術能夠疏導感情,使空虛的心靈得到情感的滋潤。希比爾翻著素描本,對斯泰爾先生喋喋不休的話不太在意。她被草圖中細膩、但不太老道的筆法打動,崇敬之心油然而生。在她看來,雖然絕非專業水平,但也不至於像她意料的那麼糟糕。斯泰爾先生走過來,越過她的肩膀,不好意思但很激動地看著,他的影子落在畫冊上。海洋、波浪、從斷崖的角度看過去起漣漪的海灘——棕櫚樹、芙蓉樹、鮮花——公園裡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紀念碑——帶孩子的母親——公園長凳上孤獨的人——騎腳踏車的——跑步的———跑步的畫了幾張。斯泰爾先生的畫很普通,很平凡,但很認真。希比爾看見自己也在跑步的人當中,或者不如說是個她以為一定是她本人的形體,一個年輕姑娘,黑色的長髮一直披到肩膀上,為了不把臉遮住,頭上戴了一個髮箍,穿牛仔褲,運動衫,跨步,甩手——就是她自己,但畫得十分笨拙,塗改得骯髒,誰也認不出來。雖說如此,希比爾還是感到臉上熱辣辣的,她覺得斯泰爾先生正屏住呼吸,等待她的評論。

希比爾認為,她才十七歲,對中年男人的才幹進行評論不妥,所以她只含含糊糊地嘟噥了幾句出於禮貌的讚賞話;斯泰爾先生從她手裡拿過素描本,說:“我知道——我還畫得不好。然而我建議你讓我嘗試。”他對她微笑,拿出一塊剛洗乾淨的白手帕,擦了擦額頭,說:“你為我做模特還有什麼問題嗎,還是現在就開始?今天至少還有三個小時的太陽。”

“三個小時!”希比爾叫道,“這麼長的時間?”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斯泰爾先生連忙說“——我們就停,畫到哪裡就到哪裡。”看見希比爾皺著眉頭,他又補充說,“我們可以時不時休息一下,我保證。而且——”看見希比爾還是猶豫不決,他又說:“不到一小時也按一小時付錢給你。”希比爾仍然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在羅拉姨媽不知情或者別的什麼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答應他:斯泰爾先生不是總有點兒怪怪的嗎?他願意付這麼高的價錢,只要我做這麼少的事情?他對我特別感興趣不會惹上麻煩(儘管他講了許多討好的話)?假如希比爾的猜測不錯,他一直緊盯著……認得她……至少一個月了。“我願意預先付錢給你,布萊克。”

“布萊克”這個名字從這個陌生人口裡叫出來,聽起來怪怪的。從來沒有人只叫希比爾的姓。

希比爾緊張地笑了,說道:“你用不著預先付錢——謝謝。”

於是乎,希比爾?布萊克沒堅持住理智的判斷,做了斯泰爾先生的模特。

儘管她有點兒靦腆,也不時感到這件事情滑稽可笑。斯泰爾先生在畫她的時候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要顯示他一味追求完美,或者要給人這樣的印象),緊張而挑剔地畫著:揉皺了六七張紙,畫斷了幾條新的炭筆,才滿意地畫起來。儘管如此,第一段時間還算過得輕巧,不費力氣。“我想捕捉的是,”斯泰爾先生說:“你形體以外的美,布萊克——你確實是一個美麗的孩子!——海洋沉思的品質。你看見了嗎?看海洋,它在自覺而實在地思考。是的,在沉思!”

希比爾斜視著下面白浪滔滔的海面,浪花有節奏地拍打著海岸,偶爾有幾個衝浪者,極其靈巧地駕著衝浪板往來於水陸之間,心裡想道:海洋絕不是在沉思。

條件(2)

“你為什麼笑了,布萊克?”斯泰爾先生住了手,停下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