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凝視他,他眼裡的棕褐色融入了海水的墨光金流,卻遠比這海水柔和溫暖,就像一盞鎏金的舊燈,黑暗中,清曦裡,一朵暖光,直入心田。
她略哽,移開了目光,眼角淺淺溼潤,“二哥,我不敢。”
“不敢?”她從來那麼勇敢而堅強,什麼時候有過不敢?
“我也不知道……”她搖著頭,“覺得海太廣闊太深遠,自然的力量有時候太可怕,如果它想摧毀這個世界,誰都抵擋不住……”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說此類內心描白,說出來的還是和她平素為人截然相反的話,他震驚之餘,也對她心生更多憐惜。
她如此瘦小,身世堪憐,原本確該如此般小女孩一樣柔弱,可她卻偏要做一枚勁草,強撐著風中顫抖的軀體去迎風抵抗,或者,這才是她真實的想法?
他在海水邊擁住了她,“不喜歡,我們就回去吧……”
她貼在他胸口搖搖頭,手指抓住他胸前的t恤,“不喜歡的事太多了,可是不能一一避開的,就像,我不喜歡沒有爸爸媽媽,可爸爸媽媽還是會離開我,我不喜歡仇恨,可仇恨它實實在在存在,我不喜歡夜晚,我……”
說到這裡,她止住了,頭埋在他胸口,藏起了她眼裡紜紜而生的悲慼。
他想要捧起她的臉,想要看清她鏡片後的眼睛,她的額頭卻用力地頂著,不願意抬頭。
他想,她是在難過的……
終是放棄了,只是抱緊她,“妹妹,你昨天說,很累,想靠一會兒,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你早就不必那麼辛苦,我這兒,這個地方……”他按著她的後腦勺,貼著他左胸口的位置,“這個地方,是給你依靠的,而且它足夠強壯,完完全全可以承擔你所有的不喜歡和你心中的恨,也可以在你沒有爸爸媽媽的生活裡,給你一個家,妹妹,我早不是從前的二哥了,你感覺不到嗎?”
她身體微微顫抖,眼中的潤溼,還是模糊了她的視線,越長大,反倒是越脆弱了,可見情之為物,最是柔腸……
“二哥……”她哽了嗓音喚他。
“妹妹,我在這兒。”他的聲音愈加輕柔起來。
“我只是想……”她吞吞吐吐地,嘗試著說一些以她的性子和過往完全不可能說出的話,“只是想……那些避不開,逃不掉的事可以有人一起走……”
“所以,那個人是我,是嗎?”他問,壓抑不住的喜悅。
她終於抬起頭來,鏡片後微微泛紅的眼睛,而後,用力點頭。
沒有言語可以用來形容此刻他的心情,狂喜嗎?驚訝嗎?歡騰嗎?不,這些都不夠!這句話帶給他內心的充盈和膨脹甚至超過了昨晚的初花綻放。
昨夜原本無心摘花,卻出乎意料達成所願,清早大夢初醒,縱然擁她在懷,也不敢相信這一切均屬事實,生生把自己大腿掐紫了,才確認這不是一場夢。
那一刻,得意、滿足,只覺人生圓滿不過至此。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他願意用他的全部來換取她這一句話,於他而言,人生最重要的幸福,就是陪伴。
她伴了他九年,早已是他生命裡剝離不開的部分,他曾比喻,是他的面板,他渴望與她繼續相互陪伴下去,不願意的人始終是她,而今,算是苦盡甘來了嗎?
“妹妹,再也不走了,好嗎?陪著我……”他曾聽過的,她給父親的承諾,再也不走了,可他必須聽她在他面前再說一次,以求確認。
那年在學校的林蔭道,他說:別走,我捨不得你……
可是,她走了。
三年前,他送她到學校門口,對著她的背影問她:如果我讓你回來,你還回來嗎?
她堅定地搖了頭。
這一次,她不會再搖頭了,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