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為了這個家,做的已經很多了,太多了。我讓爸去修養身體,一方面也是為了讓你放下心中的負擔,不要太累。”裴煜澤走近她,按著她的肩膀,黑眸之中卻盡是無法言說的兩難和惆悵。
趙敏芝微微怔住,她的眼神透出短暫的迷惘,彷彿雲裡霧裡,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生病的人固然辛苦,照顧病人也許更是一種煎熬和折磨,這兩年,你真的太不開心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下去。”裴煜澤面無表情地說。
“只是為了我,你才自作主張?孫管家呢?整個裴家還有聽我話的人嗎?!”趙敏芝冷冷地笑,眼神陡然之間,從迷惘中轉為尖銳。她一把抓住裴煜澤的手臂,面目扭曲,臉上只剩下憤怒。
“我已經接受了孫管家的辭職信。”裴煜澤眼波淡淡,不冷不熱地說。“今天開始,她就是自由身,跟裴家再無牽連。”
“辭職?為什麼?”趙敏芝的聲音冷冰冰的。
“個人原因。”裴煜澤一笑置之,若他不是裴家人,或許他也早就逃走了吧。這樣的家,待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在怨我嗎?煜澤?”趙敏芝定定地盯著裴煜澤的臉,在他俊美的眉目之間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這種骨肉相連的血緣至親,唯獨卻連他,都無法理解她走到這一步的苦心。她的眼底浮現一層單薄的淚光,她的聲音異常輕柔,臉色一下子柔和善良起來。
她輕輕地問,彷彿沉浸在遙遠的過去之中。“你知道嗎?我哭著喊著在那個垃圾場裡翻找,找到渾身是血的兒子,我把他緊緊摟在懷裡,我的心有多痛多苦?你知道嗎?我在寺廟裡跪了足足三天,祈求你手術成功,祈求上天不要搶走我唯一的兒子?你又知道嗎?我在裴氏跟那些股東周旋,只為了以後我的兒子可以不再被他們為難,他上位時候再也無人敢質疑他的能力?!你又知道嗎?我多想親自照顧你,可我沒辦法放下裴氏,門外那麼多野狗虎視眈眈,我一天也不能出國去看你,我只能給你打電話,哪怕你那段時間甚至不能說話,我也能笑著講一個小時?!”
裴煜澤緊緊鎖著眉頭,他的心如刀割,若他沒有任何記憶,對趙敏芝不心存感激,他不至於到現在才選擇出手。他一直都想找一個對彼此傷害最小的方法,但無奈,他找不到。
他的神色動容,說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一點也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兒子!”趙敏芝怒不可遏,用盡全力,甩了裴煜澤一個巴掌。
她牙關發顫,臉色死白,死死地盯著被打偏了臉的裴煜澤,她苦笑道。“你怪我為何非要拆散你跟明晚是嗎?你怪我為何非要困住你爸是嗎?你怪我為何會變成這樣是嗎?”
裴煜澤的眼神陰鶩,臉上的那個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他活了二十八年,趙敏芝從未碰過他一個手指頭。他像是被一瞬間推入萬丈深淵,心中萬般滋味,無法辨明,無法排解。
“煜澤,我丈夫喜歡的人,你知道是誰嗎?”趙敏芝眼底盡是憐惜和痛苦,她的手掌輕輕覆上裴煜澤發紅的面頰,她的聲音很輕很低,彷彿就快用盡所有力氣。“是明晚的母親,姜璇。”
裴煜澤徹底怔住,他站在原地,整個身體像是被咒術困住,僵硬麻木,一瞬間,天地之間萬物圍繞著他旋轉。
“你爸因為對姜璇的愧疚,才讓明晚進了家門。他在生病期間,甚至要周律師為他更改遺囑,給明晚的,甚至比給我和珍珠的還多!你明白嗎?一旦我不阻止,裴氏內部的權利分割,早就亂了套了!到時候,就算你回來,一切都來不及了……”趙敏芝的目光穿過裴煜澤的身體,她終於崩潰,憔悴的可怕。“憑什麼?到底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對我,他就這麼放不下一個死人嗎?而我呢?我還活著呢,還不如一個死人重要嗎?!”